挂着白色灯笼的府门之内,又传出来了敲敲打打的声音,随着这声音响起的,还有做法事的念经声,这敲锣打鼓的声音太大,都传到了街上,完全超出了一般做丧事的动静。
有外地人路过,忍不住问:“这白府里的丧事怎么做的如此兴师动众?”
卖菜的大婶说:“这可邪门着呢,你是不知道,白家里在闹鬼。”
外地人惊了一下,“闹鬼?”
大婶压低了声音,“据说自从府中二老爷的长子莫名死了之后,白府里就一直怪事频发,经常有下人说见到了鬼影,还听到少爷房里传出了琴声,再后来,府中就慢慢的出现了干尸,已经死了好几个人了。”
大婶说起来也是感觉到有股寒意,“大家都说那是大少爷死去的鬼魂在作怪,白府请过道士,也请过和尚,但就是没什么用,今天是头七,也不知道压不压得住。”
旁边卖糖葫芦的大哥说道:“不是说白二小姐请了从苗疆来的高人吗?”
大婶不以为意,“我们中原人的事,谁知道苗疆那里的方法靠不靠谱?”
正说着,一辆马车停在了白府门前。
先下车的是一个穿着一身黑衣的年轻男子,他容貌俊美,身段修长,可气质太冷,仿佛多看一眼就会被他的冷漠气息所伤。
他回头看了眼马车,脸上神色不悦,但还是伸出了一只手,车里的女孩撇了撇嘴,自已提起裙子从车上跳了下来。
女孩俏皮可爱,湖蓝色的裙衫比起一般女子的服饰更是干净利落,能看得出来,她是一个灵动而不拘小节的姑娘,和黑衣男子站在一起,一静一动,倒也甚是相配。
外地人感叹一句真是好一个妙女子,他问:“这二位是?”
大婶说:“那位是寄居在白府的表少爷,那位姑娘是白府二小姐,这位二小姐可不是好相与的,在府中可谓是飞扬跋扈,更以欺辱表兄为乐,前段时间生了场病,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突然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对这位表少爷的态度好了不少。”
外地人说:“这二位皆是相貌出众,甚是相配啊。”
大婶也赞同的点了点头,“这次白府大小姐、二小姐去寺庙礼佛,不曾想回来的路上遇到了山匪,还是这位表少爷不计前嫌的救了二小姐呢。”
外地人又感慨,“英雄救美,不失为一段佳话。”
大婶笑了笑,“我看事情可没那么简单,这位表少爷为了救二小姐,把大小姐扔在了马上,以至于让大小姐坠马受了伤,这大小姐可是出了名的斤斤计较,睚眦必报,而且她向来与二小姐不和,三个人只怕还要闹一场恩怨呢。”
大家都喜欢看热闹,尤其是大户人家的热闹,白府里有两位小姐,美得各有千秋,有些文人雅士还说可与故事里的大乔、小乔相比拟,也不知道什么样的英雄人物才能娶得这“大小乔”。
就和外面的人猜测的一样,白璃璃也在想着自已一回府肯定要被那位臭脾气的堂姐找麻烦了,不过她向来都不怕麻烦,她可不是好欺负的!
她又忍不住看了眼旁边的黑衣男子。
上官意虽然话不多,可他眉目间隐隐有着狠厉,这个被所有人瞧不起,可以被所有人欺负的表少爷,谁能想到他以后会成为一个毁天灭地的大佬呢?
不只是整个白家的人都被他杀了,而欺负他最多的白璃璃更是被他挫骨扬灰,死无全尸。
白璃璃重活一世,为了改变死亡的结局,不得不开始对上官意示好,去抱他的大腿,她刚重生回来,就给上官意去送了伤药,可这个男人表面上说着谢谢,看她的目光却还是那么阴森森的。
她就知道,自已欺负了他那么多年,他是不可能那么简单的就放过她的!
他不是和她堂姐关系好吗?但是这一次她遇险,他为什么又丢下了堂姐,来救了自已呢?
白璃璃仔细看去,意外的发现上官意剑眉星目,丰神俊朗,原来他长得也挺好看的,她情绪突然就有些微妙。
上官意问:“看够了吗?”
白璃璃被抓包了,她赶紧收回视线,“哼,别自作多情,谁看你了!”
他们进了白府,做法事的声音更大了,院子里到处弥漫着香灰燃烧的味道,想起这位早逝的兄长,白璃璃心情低落下来,同时也生出了一股怨恨。
老爷子的身体要不行了,大房和二房为了争家产的事情暗潮汹涌,而二房的长子论学识文才都是年轻一辈里的佼佼者。
白璃璃的哥哥身体一直都很好,突然就死了,其中没有一点猫腻,谁信呢?
她既然重活一世,那就势必要找出害死她哥哥的凶手,她要让大房那一脉付出应有的代价!
白璃璃直往人多的地方冲了过去,当着所有人的面,她打断了做法事的人。
二老爷白昀怒不可遏,“白璃璃!你干什么呢!”
上官意平时情绪不曾外露,现在看白璃璃的眼里也忍不住露出了意外。
白璃璃扫了眼在场的所有人,看到大房的那几个人时,她可爱的脸蛋上浮现出愤怒。
不过很快,她就收敛好了自已的情绪,她说:“你们找的这些和尚道士根本就没用,爹,你不想知道我哥哥是怎么死的吗?我找到了一位苗疆来的高人,他可以招魂,等我哥哥魂魄回来了,我们就一定能知道凶手是谁了!”
白昀脸色很难看,但没多说什么。
其实大少爷的死,已经有人传言是大房的人做的,毕竟大房和二房斗了这么多年了,也就三房是庶子出身,和透明人似的,没有威胁力。
白昀的夫人则是哭红了眼睛,“璃璃,你就别胡闹了,让你哥哥入土为安吧!”
白昀却说:“你找的高人在哪儿?”
现在已经是傍晚时分,太阳西斜,黄昏的光晕洒在这个摆着棺材的大厅里,显得有几分诡谲。
白璃璃走到了厅门口,她朝着天边叫道:“蚩虫公子,你已经到了吧!请您现身助我哥哥还魂!”
所有人向四处张望,并没有看到任何人影。
白璃璃有点尴尬,她知道那位苗疆人不按常理出牌,他说好了会先到的,莫非是他还没来吗?
夕阳低垂,夜幕初升之间,清风过树,发出凄惨的沙沙声。
一片坠落的叶落在了骨节分明的两指间,富有生机的绿将那修长的指衬得更加的惨白如玉。
少年闭上眼,殷红的唇轻碰新绿的叶,风声里忽然就多了抹低幽寂寥的声音相和,周围有淅淅索索的动静掩藏在风声里,顺着声音四散而去。
他坐在枝头,红色的衣袂随着风而翩飞。
银色的耳坠,银色的手镯,银色的戒指,以及腰间配着的银色铃铛,他身上的饰品几乎都是银饰,偶尔相碰之时便会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红色衣裳越是把他衬得肤色苍白的不似常人,那雪白的长发被红色缎带高高的绑在脑后,随着风起,发尾便勾勒出了风的弧度。
少年妖冶,犹如是故事里披上了美人皮的艳鬼,随时等着将路过的书生生吞入腹,不留全尸。
“今天这里怎么这么多虫子!”
女孩暴躁的声音让风间的叶笛声停了下来。
又有小孩子担心的说:“姐姐,你行吗?”
爬着楼梯的姑娘回头说了句:“女人不能说不行!我当然可以!”
她随手把一只飞过来的不知名的虫子挥开,也亏她动作灵活,一手扶着梯子都没摔下去。
年轻的姑娘穿着轻快的绿色襦裙,上襦是杏色薄衫,白绿相间的系带在胸前缠绕而下,搭配着绿色襦裙上的浅色云纹绣花,她抬起脸,发间的蝴蝶金钗的翅膀跟着轻晃,好似带来了阵阵春意。
然而现在已经是深秋了。
她终于爬到了最高处,一双手搭着墙头休息了一下,随后伸出手小心的触碰到了悬挂在枝头的火红柿子,若有所感,她扭头看向了另一边的桂花树。
金色的花朵点缀在绿叶之间,香气馥郁。
树影斑驳之下,一袭红衣的少年坐在树枝上。
他一手撑着下颌,漂亮的双眼微弯,漆黑幽深,似乎是在看着她,又似乎是在看着她手里那颗红的过火的柿子,悬空的大长腿轻轻的晃来晃去,身上的银饰“叮叮当当”的吵个不停。
“啪嗒”一下,白瑶手里的软柿子被她一不小心捏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