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白云观时,天边乌云沉沉。
道长见有马车来正是疑惑,怎会有人这个时辰来观里。
春桃上前,“道长,我们姑娘今日在观里丢了一只镯子,特地回来找找。”
昭昭则道,“还劳烦道长为我们准备寮房,看样子要下大雨了,下山的路怕是不好走。”
道长应下后,昭昭便自己在观里“找镯子”,四处寻过也没见到孟沁霜的身影。
不在观里,难不成去了后山?
她与沈淮之去后山时,天色正好,看得见大片大片的桃花林。
若是此时去,怕是会被风雨吹得迷失在后山林间。
昭昭没太犹豫,叫春桃在马车上带上伞就去了后山。
此刻已是傍晚,黑云压得几乎没有天光,如同夜晚一般,风将她们的衣衫吹得猎猎作响,春桃给昭昭打伞,险些没把伞给掀翻!
她一路寻入林子,却久久未见孟沁霜,心中发沉,难不成她已经去了瑞王的寮房?
春桃在劝她:“姑娘,我们回去吧。看来周大夫人不在此处!”
昭昭被风吹得半眯着眼,发丝凌乱,凉意飕飕入体,似乎在思考春桃说的话。
“算了。”
她叹了一口气,被风吹得很远,正要返回时,见到了不远处正准备自缢的孟沁霜!
昭昭拔步而去,春桃也扔下手中的伞,帮昭昭拉住孟沁霜!
孟沁霜披散着头发,毅然赴死!
却被昭昭带着春桃拦了下来,瓣瓣桃花如雨,她一时没看清昭昭,还以为是自己支走的丫鬟,哭喊道,“放开我!让我去死!让我去死!”
“周大夫人!你冷静一点!”昭昭喊道。
“你是沈昭昭?你怎么会在此处?是萧禾让你来劝我的是不是?我告诉你们,我宁愿去死也不会回去!”大滴大滴的雨水落下。
分不清孟沁霜脸上的是雨水还是眼泪,她的哭声凄凉悲惨。
她当真被逼的走投无路了!只有一死才能解脱!
看到孟沁霜更加激动,昭昭无奈,孟沁霜现在听不进去,她也不想多说道理。
递给春桃一个眼神,让春桃使出蛮力来,将她先救下来!
随后只见春桃手起手落,砍在孟沁霜后颈处,她便晕了过去。
昭昭扶着树,累得直喘气,雨水将她头发打湿,顺着耳边的鬓发缓缓落下!
她盯着不太能看的清的地面,正想让春桃去捡伞,眼前出现一双男人的鞋履,她以为是自己眼花。
又感觉到雨滴也落不到她身上了。
美眸一抬,看到的就是沈淮之正替她打着伞。
他高高束起的长发,玉冠整齐,但发丝在身后飞舞,织锦缎做的素色披风上以金线绣着卷云纹,贵气逼人。
那枚属于镇国公府的玉璧挂在腰间。
沈淮之长眉入鬓,黑眸似耀,身后是如雪的花瓣,衬得他仙姿隽永,风华正盛。
而他的伞却向着她。
眼里映射着寒光。
“病才好了几天?”声音孤清,语气凌厉。
昭昭正因此情此景愣神,下一瞬,沈淮之已经攥着她的手腕起身,诘问她,“你为何还在这里?”
一个时辰以前,昭昭允诺不会再插手此事,且他目送镇国公府的马车离开白云观。
昭昭目光略闪躲,佯装惊讶,“兄长还没走呀。”
沈淮之冷睨着她。
两人陷入沉默,直到白殊与春桃一起将孟沁霜带离此处,昭昭才开口,“我可以从孟沁霜那里拿到证据。”
她救下孟沁霜,挑拨孟沁霜与周家之间的关系,诱哄她拿出周赋三年前不在汴京的证据。
后山此刻的风很大,而沈淮之举的伞却稳稳得在她头顶。
沈淮之脸色阴沉得可怕,周身散发的寒意比雨滴还要冷。
“瑞王今夜等不到她,必定会把整个白云观搜寻一遍,连你自己都会被牵扯进去!”
“你难道会不知道?”
“昭昭自然是知道,又为何要以身犯险?”
他步步上前,逼视着沈昭昭。
“你想得到的东西只要你开口,我又怎么会不给你?”
她宁愿身入险境,也不愿意朝他开口求助。
沈淮之捏住昭昭的下颌,逼她对上自己的视线,将她的想法看破,怒意四起,“因为你不愿意和我有过多牵扯。”
他找了她三年,终于重逢。
她却时刻躲着他,想着与他划清界限!
昭昭知道她若开口求沈淮之,沈淮之必定会让她付出代价。
玉颌生出疼意,昭昭坦然对上他的视线,“是。不过我也算不上以身犯险。”
“我知道你定不会让我无路可退。”
姝色明艳,带着一丝有恃无恐。
沈淮之钳住她的手用力到指节发白,胸腔之中怒意翻涌!
她果然还是她。
不会朝他索要任何,因为她就是有把握,自己会主动给她。
一如今日他再怎么生气,也会救她于水火。
一如曾经她再如何虚伪,他也捧上一颗真心。
风雨愈发大起来,雨水噼里啪啦地落在伞上,沈淮之紧抿薄唇,他放开昭昭的下颌,转而将她狠狠揽入怀中,掀起宽大的披风,将她护在怀里。
沈昭昭和沈淮之吵架,本也没有察觉到渐渐入体的凉意。
直到被沈淮之用披风将她包裹在怀,她才发现自己早已全身冰冷。
“下山!”
暖意裹挟着沈淮之身上的冷香,将她完全淹没。
大抵是沈淮之嫌弃她走得慢,忽然将伞塞进了她的手中。
昭昭还没反应过来时,就被沈淮之横抱起来。
伞在此刻歪斜。
风卷起花瓣和雨滴,落了些在两人身上。
“撑好了。”
……
白严在马车旁,见到沈淮之,立刻上前去接过昭昭的伞。
沈淮之将她放入马车,便要出去。
昭昭突然拉住他的衣角。
沈淮之黑眸紧锁,等她开口。
“孟沁霜她……”
“白殊会安顿。”
昭昭微微吸气,“兄长不下山吗?”
原本沈淮之是准备留在白云观的,此刻他目光落到她的手上。
他对外面的白严道,“去向玄阴道长要一身衣服。”
言毕,重新坐了回了马车。
此刻两人坐在马车内相顾无言,昭昭垂着眼,在想沈淮之会如何处理孟沁霜这件事。
不多时,白严带着道袍回来,沈淮之则递给了昭昭。
“换上。”
她才病愈不久,经不得冷。
沈昭昭一时疑惑,“在这里?”
马车虽宽敞,可到底无一遮蔽之物,她在这里换衣服,不就被沈淮之看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