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元敬一跃而起,也不用飞剑,大袖飘飘,虚步横空,一息而越百丈,直趋那名筑基大圆满修士跟前。
“结,结,结丹修士……”此人嗓子像是突然打结,结结巴巴地说道,下意识就想驱使飞剑逃遁,但总算是脑中反应过来,克制住恐惧之心,立在原地,没有做出任何动作。
他身后的三个筑基修士,也都知道结丹修士的厉害,谁也没敢当出头鸟,第一个逃跑。
“呵呵,肖掌门,你不记得贫道了?”张元敬笑了笑,平淡的语气中,带着几分亲近。
听到“肖掌门”三个字,此人明显一愣,眼中闪动复杂神色,但很快恢复清明,偷着瞄了张元敬几眼,便垂首说道:“前……前辈,恕肖某眼拙,未能认出您的身份!晚辈们鲁莽,冒犯了您,也是为生存所迫,请您高抬贵手,饶晚辈们一命!”
此人正是万法宗掌门肖友松。六十多年前,还是筑基境中期的张元敬,前往万法宗,准备入薛王山查核师弟王元熹陨落之事,受到肖友松的热情款待。
那时的张元敬,寿元不多,气血衰弱,故面容苍老,如同五六十岁的老者,与现在相比,不说有天壤之别,也相差甚大。故此,肖友松仔细分辨了数息,也未能认出他是何人。
张元敬看着装出可怜兮兮模样的肖友松,不禁想起当年,此人对他阿谀逢迎时的样子,两张面孔很快跨越时空合二为一,一股熟悉的感觉,从心底徐徐涌起,随之而来的,是很多旧日的面孔,闪现于脑海,久久徘徊不去。
良久,他才在几人忐忑的目光中,抬手指了指正与袁之霖等人战作一团的那些修士,问道:“他们是与你们一起的吗?”
肖友松老老实实答道:“是!晚辈马上让他们住手!”
张元敬点点头,传音袁之霖四人,让他们先停手。
肖友松不敢乱动,便扯着粗嗓子喊道:“老田,你们快别打了,这里有一位结丹境前辈。”
那五个筑基修士与袁、刘、梅、张四人打得难解难分,也不敢分心,只知道自家来了援兵,倒没注意张元敬横空而过。
此时听到肖友松喊话,吓得浑身一个激灵,齐齐向后撤出,见眼前四人并未追击,连忙转身仓皇而逃,有两个连遁行秘术都激发了出来,几个闪现之后,便只如一个黑点在天边晃动。
肖友松气得脸色发黑,当着张元敬的面,又不敢破口大骂,只得在嘴里嘀咕着含糊不清的狠话,发泄不满情绪。
张元敬摆摆手,对肖友松身后的三名筑基修士道:“你们也走吧,肖掌门留下说话便可!”
三人闻言,先是一愣,进而大喜,一个个赶紧施礼,口呼“谢前辈开恩”、“谢前辈宽恕”之类的话,也不去看肖友松黑的吓人的面孔,踩着飞剑转身便跑得不见了踪影。
肖友松一人孤零零站着,哭丧着脸,眼珠子乱转个不停,不知在打什么主意。
这时,袁之霖四人御剑飞来,站到张元敬身后,好奇地看着长相粗犷、目光狡黠的肖友松。
张元敬回头对四人说道:“你四人先回那边,我与这位道友说几句话。”
“是!”
袁、刘、梅三人应诺一声,转身便飞遁而去。
张妤对自家师父这位“故人”十分好奇,但当着外人,也不敢造次,只得乖乖离开。
张元敬这才轻叹一声,心情复杂地说道:“肖掌门,我是玄天宗张元敬。你,还记得吗?”
肖友松精明的小眼睛骤然一瞪,不可置信地说道:“张,张元……长老?前辈,您老人家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吧?”
张元敬被他的反应逗笑了,心中愁绪顿时消散开去,点头说道:“这个名字普通至极,我何需用此名与你开玩笑!你且仔细看看!”
肖友松得了他的允许,这才敢认真地打量他的面孔,慢慢的,终于从面庞上看出了几分熟悉,但无论年龄,还是气质,皆与他那已经变得十分模糊的记忆,相差甚大。
他喃喃自语道:“六十多年间,便从筑基境中期晋升到结丹境初期,闻所未闻啊……晚辈,晚辈是真不敢认啊!”
张元敬哈哈一笑:“有何不敢认。当年肖掌门在万法楼飞仙厅款待贫道,开的是什么席面?对,‘神山宝宴",是用来招待最高贵宾的席面。白晶蛇之肉、千羽鹤之血、三头蛟之心……是这些菜名吧,着实让贫道受益匪浅。”
肖友松此时已是完全信了眼前这修士的身份,无论如何,一个结丹修士没必要用这些东西来诓骗他。
他期期艾艾地说道:“当年,晚辈与几位结丹长老前往天阙山参加典礼,还专门向人打听过前辈的下落,只是都说不清楚,有的说您被天魔渊修士掳走了,有的说您外出寻找机缘了,也有说您,说您……”
张元敬故作轻松地笑道:“说我什么?无妨,你直说便是。”
肖友松无声地骂了自己一句,心说:肖友松啊肖友松,有那么多话可以讲,你讲这个作甚,平白无故惹这位不高兴,平时不是挺机灵的吗,这会儿咋就傻了吧唧的呢!
张元敬从他之前说的那几句话,已经意识到了一些情况,心中不觉有些失落,故而又催问道:“无妨,你说吧!”
肖友松听他的语气,哪里是“无妨”啊,明明是有妨嘛!可是,到了此时,却不敢不说,也不敢全说。
便选了一个听起来不算太不堪的传言说道:“也是个别人私底下乱说的,说是……说是前辈见修道前途无望,便投靠了天魔渊,去当魔修了。”
“还有别的吗?”张元敬心中一沉,继续问道。
“没了,没了。晚辈就听到这些传闻,都是私下打听的。贵宗从来没有公开宣明前辈下落之事。”肖友松连忙说道。
似那等说张元敬背叛宗门、出卖真人之言,他哪里敢当着这位的面说,那不是自找不快,自寻死路吗!
张元敬原本还抱着一点不切实际的想法,以为宗中看在他随同武元奎深入芥子空间的事上,至少会给他一个正面的定论。现在看来,不过是幼稚的一厢情愿。
当然,从肖友松所知的情况看,宗中也没有明定他为叛徒,没有褫夺他的弟子身份。他,至今还算是玄天宗的一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