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夜交替,朝霞漫天。
今天的京师城格外的热闹,一辆辆载满粮米的平板车往来不息,只因今天是国子监监生名额换粮的日子。
主持监生名额换粮的两位高官,一个眉开眼笑一个满脸愁容,一早就来到户部仓库外。
“倪大人,你一大早就板着一张脸,也不怕把来换名额的官绅地主给吓跑了。”
倪元璐原本就对崇祯用国子监监生名额换粮的事耿耿于怀,现在蒋德璟又一张老脸笑出褶皱的打趣,顿时心生郁气,冷哼出声:
“哼……大明的江山就败坏在你们这群人手里。”
倪元璐这话一出,蒋德璟这个文官里的好战分子顿时不乐意了,他打趣倪元璐只是一句玩笑话而已。
不曾想对方如此不解风情,竟说他败坏了大明江山,这样的黑锅蒋德璟哪里受得了。
是以当即冷下脸来,怒气横生的反驳道:“姓倪的,你倒是给老夫说清楚,我怎么就败坏大明江山了?”
“倘若今天你要说不清楚,咱们就到陛下御前去评评理。”
倪元璐是个不折不扣的文人,而且还是那种有风骨的文人,面对蒋德璟的质问,丝毫不惧,反而大义凛然、不加辞色的得回怼。
“哼……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蒋德璟,你就是个满身的铜臭味的守财奴。”
“为了几个臭钱,当初在朝堂上第一个支持陛下用监生名额换粮的就是你,你这不是在败坏我大明江山是什么?”
“姓倪的,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若是没我这个守财奴,你怕是连吃土都吃不上……”
正逢两人争执激烈之时,奉旨前来维持秩序的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走了过来调笑道:
“啧啧……两位尚书大人一早就在这拌嘴,但真是好雅兴。”
“依照蒋大人的脾气,待会儿怕不是要大打出手。”
“蒋大人昨日在朝堂上向陛下请旨,让北镇抚司来维持监生换粮的秩序,难道就是让本座来维持两位尚书大人的?”
正准备火力全开怼倪元璐的蒋德璟听到骆养性调侃的话顿时转移了矛头。
“老夫当是谁呢!原来是名满京师的宽宏大量骆养性,骆指挥使来了。”
“这贪官和老百姓怕你们锦衣卫,我蒋德璟可不怕。”
“你宽宏大量要是不想来,可以自己去和陛下说,别在老夫面前阴阳怪气的抱怨。”
蒋德璟一已寄出,深深刺痛了宽宏大量,这不是明摆着说他们锦衣卫除了查贪官以外还欺负老百姓么。
论玩嘴皮,骆养性肯定斗不过蒋德璟,而且蒋德璟说的也没错,锦衣卫的名声确实不怎么好。
不过那都是以前了,自从皇帝让他把那些纨绔子弟清出北镇抚司后,以往锦衣卫盘剥欺压百姓这种事在北直隶基本不存在了。
骆养性自知斗嘴斗不过蒋德璟,但还是硬着头皮顶了一句:“呵呵……蒋大人所言极是,只盼蒋大人往后一直都不怕我们锦衣卫才好。”
骆养性这意有所指的话,让蒋德璟很是不爽,正想再说点什么时,忽见不远处一大群身着官袍的人三三两两的向他们这走了过来,于是朝人群走来的方向努了努嘴。
“你宽宏大量,不是想知道来维持谁吗?你自己往那边瞅瞅。”
骆养性闻声而望,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只见吏部左侍郎吴昌时,礼部右侍郎张四知,礼部郎中陈演。
国子监司业何吾驺,通政司正使李建泰,通政司右通政梁佑发。
督察院左佥都李继亮,兵部郎中陈国奇,翰林院学士张继涛,翰林院庶吉士张溥。
大理寺少卿高洪明,等……数十位官员正迎面走来。
刚刚还争执激烈的倪元路、蒋德璟两人不由互视一眼,皆从对方眸中看到不可思议。
“这架势,真是比上朝还热闹啊!”倪元璐忍不住感叹了一句。
说话间,一群身着官袍的人已经靠了过来。
倪元璐瞥了一眼同步来到跟前的礼部右侍郎张四知和国子监司业何吾驺问道:“你们来此为何?”
听到倪元璐问话,两人像是商量好的一样,同时拱了拱手。
“大人辛苦了,国子监监生名额换粮关乎着学政以及来年朝廷的选仕。”
“大人贵为礼部尚书都冲在前面,下官二人皆属礼部又怎敢偷闲,看大人只身为国事操劳,所以特来协助大人完成监换粮。”
张四知、何吾驺的话说的滴水不漏,让倪元璐无话可说,可他清楚这两人和现任内阁首辅孔贞运关系不错。
但要说他们是为了体恤自己这个上司来帮忙,他可不信。
搞不懂两人的真正来意,倪元璐也只得随口和两人打官腔。
“那就有劳两位大人了。”
倪元璐说话之际,蒋德璟却看着来到眼前的这些官员怔怔出神。
这些人里有东林党的,有和内阁首辅孔贞运走得近的;
也有和前内阁首辅温体仁走得近的,更有连他都摸不清楚的,不知道他们来干嘛!
不过这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户部要的只是钱粮,不管这些人来干嘛,只要别妨碍自己收粮就行,至于其他的,自己不想管也管不了。
蒋德璟心里想着勾了勾嘴角,瞥了一眼身旁的倪元璐。
“倪大人,看这时辰也不早了,咱们这就开始收粮发名额吧!”
倪元璐看了看周遭来参加换粮的书生举子以及装满粮米的平板车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既是蒋大人开口,那便开始吧!”
话毕,两人同步走向事先准备好的高台。
上台的一瞬间,倪元璐本以为蒋德璟会和自己一样坐到高台的桌案后等着登记就行。
却不曾想,蒋德璟竟不知从哪里翻来一个铜锣,径直走向高台中央敲了起来。
咣……咣……咣……
“肃静……肃静。”
咣……咣……咣……
“肃静。”
周遭喧嚣嘈杂的人声马鸣,被蒋德璟敲锣打鼓的喊了一嗓子,立竿见影的安静了下来。
桌案后的倪元璐看着眼前滑稽的蒋德璟不由一阵牙酸,这哪里还有一部尚书的威仪,简直是有辱斯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