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小太子立刻动身,向江浙地区奔去。
这一路上,陆泽旭亲眼看到了江水滚滚,村庄良田被淹没,房屋被毁。
路边处处都能看到衣衫褴褛,瘦骨嶙峋的灾民,甚至易子而食,简直就是人间炼狱。
这是陆泽旭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面。
他第一次体会到,白纸黑字,寥寥几笔传递的消息,记录的数字,和亲眼看到的情景,冲击力完全不同。
当冰冷的文字描述,转变成眼前的场景,年仅14的小太子双唇紧抿,甚至连握着缰绳的手都忍不住地颤抖。
陆泽旭抛弃车队,一路策马狂奔,直奔知府府邸。
他没有想到,这江南鱼米之乡,这样的富庶之地,有一天,竟然会满大街的灾民。
他两个月之前过来,这里还是一派祥和,歌舞升平,满街小商贩,繁荣胜似京都。
只是一场水患,就让这偌大的城镇这般萧条,路边尽是些沿街乞讨的灾民。
连知府门前,都跪着乞讨的百姓。
小太子一下马,立刻有灾民冲了过来,侍卫直接拔剑,挡在太子身前,却依旧无法阻拦蜂拥而至的灾民们。
“少爷,行行好,给点吃的吧!”
“少爷,我儿快饿死了,给口吃的吧,给口吃的吧。”
……
“退后!都退后!”
侍卫长紧绷着一张脸,时刻提防四周的难民,生怕这个时候有人冲出来图谋不轨。
被围在中间的小太子看着瘦弱的老人孩子,“把剩下的饼干给他们。”
这次过来,陆泽旭拿了大量的压缩饼干,这东西赶路最为方便。
灾民们哪里见过这东西,只是,现在大家看到实物都已经双眼冒绿光,只要是能入口的,可以吃的,别说是从来都没有见过的饼干,就是毒药,他们都会闭着眼睛吃。
胃里空空的,那种抓心挠肝的感觉,真的是太难受了。
陆泽旭是怀着怒火进的知府府邸,他身边只留了一个侍卫,其余三人都去给灾民分压缩饼干去了。
可能是这一路上见到的人间惨剧太多了,偏偏,他又无法第一时间改变,整个人都如同困兽一般,焦躁,烦闷,愤怒,甚至还有愧疚,所有的一切都压在心口。
现如今,终于见到了地方官,他倒要看看,秦安到底有多无能,竟然让治下的百姓这般凄惨!
可是,当他看到已经快瘦成麻杆的秦安,还有府中尚未来得及收起来的白麻布。
陆泽旭这才意识到,府中有人去世。
问过之后才知道,去世的是知府秦安的母亲,竟然也是饿死的!
这一刻,看着面容疲惫,身心憔悴的知府秦安,小太子竟然一句责怪的话都说不出来。
如果不是束手无策,又怎么可能连自己的母亲都被饿死?
这还不算,小太子竟然还听到了小孩子的哭声。
声音不大,但是,小太子如今内力深厚,这点哭声依旧落入了他的耳中。
他直接拐弯,顺着哭声了去旁边的院子。
只见一个三四岁岁的小男孩而捂着肚子,眨巴眨巴眼睛流泪,另一手拉着旁边比他高出一个头的大男孩而衣袖,“哥,肚肚饿。”
大男孩直接把弟弟搂进怀里,“睿睿听话,再等等,等晚上,哥哥给你煮鸡蛋吃。”
“鸡蛋吗?”小不点馋的拼命吞口水,然后又猛地摇头,紧紧的抓住了大男孩儿的胳膊。
“睿睿不吃鸡蛋,哥哥别出去,父亲说外面有人吃小孩儿,不能随便出门。”
小太子攥紧了拳头,江南世族吗?
很好!
他从怀里掏出四块奶糖,走到两个小孩子跟前。
大男孩立刻敏锐的将弟弟护在身后,“你是谁?你怎么会在我家?”
小太子蹲下身子,握住小男孩软乎乎的小拳头,将四块奶糖都放在他手心里,“这是糖,比饴糖还要甜,饿了就先吃这个。”
小孩儿手掌很小,手背上还有肉窝窝,四块糖他一只手根本握不住。
听到眼前这大哥哥说这比饴糖还要甜,小不点咽了咽口水,双眼一直盯着手中的糖,可是,他依旧没有打开糖纸,吃上一口,而是仰起头,看向小太子,“父亲说了,无事献殷勤,非……”
小孩子还太小,记不太清楚,但是,他的警惕心却一点儿都不低。
小太子笑了,这一笑,如春日暖阳,让人移不开目光。
这一刻,陆泽旭心口憋着的怒火消散大半,还有太多像眼前这样的小不点要他拯救,他确实是没有时间自怨自艾。
与其生气,不如做事!
年纪稍微大一点的男孩儿却是拿起四块糖,还给了小太子,“无功不受禄。”
小不点非常舍不得,他索性直接把脑袋埋进哥哥的怀里,不去看那四块糖。
“下官参见太子,是下官无能,无法救百姓脱离苦海。”秦安这一跪,那真的是结结实实。
两个孩子一听这位是太子,虽然年纪不大,但是,他们也是知道太子意味着什么。
哥哥正想带着弟弟一起行礼,小太子却是直接将四块奶糖塞到了小不点的手里,并且又拿出了一块,解开糖纸,把奶糖塞到了小不点的嘴里。
小男孩儿眼睛蹭的一亮,“好甜,谢谢大哥哥。”
还是年纪小,遇到吃的,也就忘了眼前的人是太子了。
而时时刻刻看着弟弟的大男孩儿却难得紧张了起来,这可是太子殿下!
他担心弟弟会惹怒太子殿下,他连忙跪下,“殿下赎罪,舍弟年幼,无意冒犯殿下。”
小太子看了看如轻松一般的大男孩儿,个头也就直到他胸前,但是却很有担当,也很爱护弟弟。
他拍了拍他的肩膀,“起来吧,孤没怪他。”
小太子转身离开,秦安立刻跟上。
书房里,陆泽旭坐在上位。
“朝堂之前可是拨了150万两白银,为何灾情还是这般严重?”
“孤相信,你们都是朝廷的栋梁之材,父皇定是对你信任有加,否则,江南重地,父皇绝对不会让你接任知府之位!到底发生了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