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阳节的街巷上人头攒动。
这是边城最热闹的日子之一，傍晚余晖下街边就早早地挂上了戏龙灯，嘈杂高亢的吆喝声比往日要大些。
夜幕降临，整条街都被照得亮堂堂的。
“宋将军，今儿新包的肉粽，要不要来几个？”
“好啊，老张，等会儿找萧温拿钱。”
宋知栀松开揣着的胳膊，接过了那白胡子老头殷切递过来的两个肉粽，朱唇勾起，笑得灿烂。
虞知白跟在她身后，见她笑得这样开心，也跟着浅笑。
长身玉立的少年长得惊艳，不由得吸引了来往女子的注意，一看是宋将军身边的人，便都歇了心思。
些许相熟的街坊都捂着嘴偷笑，起哄似地打趣着她。
坐在白胡子老张摊上的几个女孩忍不住咯咯咯地笑出了声。
“宋将军，这是你的情郎吗？哪家的俊俏少年啊，看起来与你甚是相配。”
“看来我们的宋将军开窍咯~”
宋知栀顿时笑着故作恼怒地打断了她们的话，白皙的脸颊染上了淡淡的薄晕，在明亮的烛火灯光下显得愈发鲜活。
“你们几个，别再乱说，这是我的远房表弟，我怎么忍心伤了你们这些小美人儿的心。”
底下几位姑娘笑得更欢了。
身后的虞知白但笑不语。
远方表弟这几个字眼，落在他耳中有种欲盖弥彰的味道。
他不禁眉眼都笑得微弯了起来。
不着痕迹地从袖子里掏出碎银子，见老张头转身招呼客人去了，就随手放在了灶台旁边。
“喏，尝尝吧，这老张头家的肉粽是我吃过最好吃的。”
转身离开的女孩并未注意到，将手里的肉粽扔到了他手上。
那粽叶上绑着的丝线还沁着香甜的气息。
明亮的街道长长的，路边的摊贩也比往日多了两倍，宋知栀走在他前面，难得的露出几分真实的笑容。
“宋将军好，小店今天新进的猪蹄要不要来一个？”
“宋将军！这是今天刚搬出窖子的十里香，今儿正阳节，拿些回去喝吧！”
“宋将军，这是奴家新进的情人玉佩，刚好和你这情郎一人一个刚刚好。”
宋知栀来往间，街边的摊主和店家都热情地打着招呼，争相往她怀中送着东西。
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好好好，晚点我让萧温给你们拿钱。”
宋知栀也不矫情，无奈地接下了那些东西。
酒肉都是她的心头好。
直到看到那两块晶莹剔透的情人玉佩，才推辞了回去。
“木娘，别乱猜，他不是我情郎，你这玉佩我可不敢收。”
说完宋知栀就继续往前走着。
身后的虞知白默默地付了钱，面对那些店家和摊主探究的目光，他也只是笑了笑，没说话。
那些人瞬间会意。
怪不得宋将军说不是情郎，原来这少年还在追宋将军！
一路上暧昧的目光不断。
宋知栀将所有东西都扔进了他怀中，像突然打开了话匣子似的，唇角的笑容也格外天真，那些恶劣狡黠似乎都荡然无存，只剩下这样纯粹愉悦的她。
“这酒是真的不错，我平日时常在他家讨酒喝。”
“还有这猪蹄，我可不会弄，回去还是让阿温做给我们吃吧。”
“还有这家的跌打膏药也是极好用的。”
虞知白默默地跟在她身旁，静静地听着她滔滔不绝地说着。
突然间觉得这条热闹的街市很长，却又很短。
直到听到她提起的‘阿温’，不知道为什么，没来得及思索，就往她身边凑近了几步，低垂着视线望向她的唇。
“我会做，等回去，我做给你吃。”
女孩连头都没抬，没多想地点了点头。
“宋将军很受边城百姓爱戴，能与百姓同乐，可以看出将军是个极好的人。”
虞知白岔开了话题，才将她从嘴里的‘阿温’拐到了别处。
那你还想方设法打破这一切的平衡。
宋知栀心中默默腹诽。
果然京都的人不知边塞百姓的苦，只顾着勾心斗角争权夺利。
踩着无数人的尸骨只求登上高位。
恰好此时走到了街巷尽头一家酒楼，闻言，宋知栀唇边的笑容浅了下去，“我自己都是百姓，哪里来的与民同乐。”
“将军不是普通百姓。”
似是感受到了女孩的情绪变化，他清润的嗓音也变得柔和几分。
殊不知马屁拍到了马蹄子上。
“是，我是给皇家打工的百姓，自然不普通。”
话落，他嗫嚅着薄唇，感受到女孩那语气中的淡淡苦涩，湖蓝色的眼底不禁沉了沉。
为何没心没肺的她会露出如此落寞的神色。
难道她知道了什么？
正想试探出口的瞬间，女孩就再次转移了话题，打断了他的思绪。
“不说那些了，你会做肉粽吗？”
女孩转过身，抬起下颚看向他，从弱光中露出的琥珀色瞳眸在明亮的灯笼烛火下晶莹剔透，像清透的琉璃似的。
让他也不忍说出拒绝的话。
“我可以试试。”
“走吧，那教我。”
见男人顿在原地，宋知栀迫不及待地拽住了他耷拉的袖子往里面走去。
虞知白任由她拽着自己，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
回过神来时，女孩已经将酒楼的厨房借了来。
面前的糯米和粽叶摆放在眼前，木盆中散发着淡淡的米香，女孩笨拙地将裹着粽叶。
虞知白失笑地走上前，握住了她的手。
看起来那样驰骋沙场的女人如今双手沾上了黏腻的糯米和水渍，像个笨拙的小女孩似的，露出了几分小女儿姿态。
身上尖锐的刺都仿佛被收了起来。
“嗯？”
被他从身后圈在怀里的女孩抬起眸子看向头顶那张近在咫尺的俊脸，迷茫轻扬的嗓音也有些清凌凌的。
“我教你。”
虞知白骨节分明的指尖包着她的手，指骨带着她的手指捏起那粽叶交叉摆放。
男人的掌心有些热。
从他的手背直接窜入她的神经，仿佛从骨子里，她都没办法拒绝虞知白的撩拨。
高大的身躯将她笼罩在那狭窄的怀抱中。
他的胸膛抵着她的后背。
宋知栀能感受到他俯身，略微侧头，靠近我的耳畔，发出模糊的气音，带着温热的吐息笼罩着她。
“你喜欢吃肉粽？”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云淡风轻的松弛感，丝毫不见慌乱。
“阿温喜欢吃。”
即使她尽力悄无声息地和她拉开了距离，但那缓慢而灼热的呼吸依旧清晰可闻。
那包裹着她手背的大掌顿了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