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宋知栀故作乖巧地垂着眼睑,丝毫没有反抗他的靠近。
“先前的事我不计较了,只要宋姐姐乖乖的,往后别再骗我了,我就全当忘了。”
真的忘了吗?
女孩心中默默吐槽了句,看着他两弯浅浅扬起的酒窝,看着十分坦荡,可是越平静,她总觉得越没有那样简单。
果不其然,几日后,青花宫庭院中。
殷时宁偷偷摸摸地溜进了院子里,坐在女人摇椅旁边的矮凳上。
初秋已过,那头顶上的海棠花早就落完了,只剩下了光秃秃的树干,恰好交错的树缝间泄露进了早午的阳光,洒在身上暖融融的。
“知知姐,你还好吗?”
女孩四处张望了一下,瞧着没人注意才再次看向女人那明显憔悴小脸,压低了声音,说着近日的消息。
“知知姐,前几日我想来看你的,但皇兄他在外面布了重兵把守,不允许我来探望,我也是和小翠换了衣服,才偷偷溜了进来。”
是的,她如今虽然没有丢了太后之位,但走出青花宫身后都跟着一群侍卫,寸步不离地随着她,然后事无巨细地跟殷承安报道。
还将殷时宁给支到了其他的宫殿里,粮水也正常供给,没在派人去羞辱,一切都是按照帝姬的分量伺候着。
唯一不同的是,不允许她们二人相见。
宋知栀懒散地躺在摇椅上,虚眯着眼感受着阳光的和煦温暖,她并未睡着,听着一旁女孩的喃喃自语。
“知知姐,后日就是中秋团圆晚宴了,这次宴请了各位朝臣。”
“中秋宴?”
女孩突然睁开了眼,灰败的瞳孔里顿时放了放光亮,红唇张张合合重复着这几个字。
这是不是说明,那日她能出席见到父亲和兄长?
“时宁,你今日来我这儿,估计你皇兄都已经知道了。”
“啊?我没有告诉任何人,应该不会有人知道的吧……”
小女孩竖着对髻,小脸皱巴成一团,脑海中回想着一路上遇到的人。
“小环,是你皇兄的人,若她知道,你皇兄也定然知道。”
殷时宁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
这怎么可能呢?
当初出宫都是小环小翠帮的忙,她怎么可能会是背叛她们的人呢?
宋知栀伸出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
“时宁,你仔细想想,我们如此隐蔽的行动怎么会被他知道呢?是因为被自己人走漏了风声,这皇宫中谁都不能信,小时宁,你母妃去世了,你就不恨吗?”
这是第一次,宋知栀试图激发起她心中的恨意,让她抛却现在纯真的性子。
殷时宁明白了她话中的意思,目光闪躲着她眼神中熠熠生辉的流光,那种期待叫她有些害怕。
“知知姐,我不知道……”
“时宁,你的母妃就是你的皇兄陷害杀死的,你不是心里清楚吗?你不恨他吗?”
“知知姐,我……我很生气,可我只是个挂名的帝姬,皇兄是天子,我不敢问,我要是惹的他不痛快,我……我会被他杀死……”
到底是小姑娘,胆子小,心里还被之前的观念影响着。
不敢说出格的话,做出格的事。
宋知栀叹了口气,将之前先皇后和先帝以及她母妃之间的事情,娓娓道来,说给她听。
“知知姐,为什么啊,母妃她从前总劝着父皇对皇兄好一些,从来没有伤害过皇兄,你说为什么皇兄要这么对母妃呢?”
“知知姐,我的母妃是个很温柔的人,她说宫里情比纸薄,母妃说若我没有生在皇家就好了,母妃那么好的人,为什么会这样呢?”
女孩说着说着已经带上了哭腔,粉嫩的指尖攥着宋知栀的裙摆,像只求怜爱抚慰的小猫似的,可怜又无助。
宋知栀只是叹了口气,坐起身子轻轻将她拥入怀中,拍了拍她的后背,声音又轻又柔。
“时宁,因为殷承安是皇帝,所以他可以派人羞辱你,可以光明正大地用莫须有的罪名向你母妃报仇,可以将我们所有人的自由和生死捏在掌心里。”
女人字字句句像是一颗颗钉子般被钉在了殷时宁的心坎上。
怀中才十七岁的小女孩哽咽的一抽一抽的,下巴不受控制地在她肩膀间轻点着。
她咬着唇压抑着哭声。
仿佛有些明白了。
“呜……呜……知知姐,你……你希望我怎么做?”
“看小时宁心中怎么想,如果不想留在宫里,就做个闲散公主也很好,立功招驸马安度余生吧。”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问她的想法。
殷时宁十七年之前的路都是母妃一步步帮她安排好了的,说什么以后要嫁个好夫婿,知书达理恪守礼仪。
她的世界只有这四四方方的一小片天地。
可前些日子随着女人出宫,那些从未有过的感觉一直盘踞在她心底。
“知知姐,我不想嫁给别人。”
“那小时宁就快些长大,自己把握住那些权力,就没人再能做得了你的主。”
惊世骇俗的言语震得殷时宁久久没能回过神来,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寝宫的。
知知姐的意思是……
这要是传出去了可是杀头的大罪!
脑海中嗡嗡作响,有些杂乱,她总觉得这样的话由知知说出来,毫无违和感。
夜幕降临
殷承安忙完了御书房的折子,便听着一旁李公公的汇报,朝着青花宫走去。
“圣上,这两日宫中有些传言,已经传到了些许文臣的耳朵里,说……”
“说什么?”
少年沿着长长的甬道朝那灯火阑珊的宫殿里走去,漫不经心地敷衍问着,心思早就飞在了那娇气的女人身上。
“说太后德行不检不伦不肖,意图……意图勾引圣上……”
李公公佝偻着背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近日宫中谁不知道,圣上同太后关系最为亲近,同气连枝。
谁知并没有等来少年的怒火,耳畔只听到了一句轻飘飘的命令。
“传闻?谁在传?管不住自己的言语,那就把舌头悉数拔了喂狗吧。”
几日后宫中便多了一批哑巴宫人,被刺客碎尸扔去喂了狗。
“圣上,早些休息吧。”
一旁的宋知栀早就困得不成样子了,被他从身后抱着,骨节分明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揉着她的腰窝。
“宋姐姐,睡不着,帮帮我……”
他往前一寸,危险抵在她的后腰间,咬着她的耳垂,低声诱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