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苏鹤予,得死。”
女孩此时的心境刚雨过天晴仿佛又被那滚滚的乌云给笼罩住了。
杏眸含着几分犹豫顺着门口朝院子里望去,停留在男人衣角上的几朵海棠花被风吹起,落在了一旁的青石砖上。
“不知他犯了什么罪责?”
女孩声音娇软,听不出其他的意味,仿佛只是平常的询问。
宋知栀知道,此时她面临的是一种抉择。
而这选择决定了眼中的人能否活下来。
“宋姐姐,你聪颖慧敏,应该是知道的,他本就是罪臣之子,本就该在那一晚死的,你猜皇舅为什么不杀他,要将他送入宫中?”
是了。
袁绥之所以留着他的命,在宫中做一个没了根的太监,并不是单纯为了羞辱。
相反他眼下的目标非常明确,就是抓住宋家的错处,一举歼灭。
留着献秋,一则只是为了逼的宋家阵脚自乱,露出把柄,二则也是制衡朝中反对他的势力,若真杀了这苏家最器重的小公子,估计才是真的死无对证,还会激起群臣的不满,更难寻找借口抄了宋家。
所以袁绥要他活,更要他活的生不如死。
宋知栀深吸一口气,收回了视线,垂落在桌上那已经没了余热的茶杯上。
“圣上,他罪不至死,更何况他如今只是一个微不足道,无权无势的小太监。”
殷承安收起了唇畔的笑意。
这苏鹤予真的在她心中就这么重要?
想着心中便觉得烦躁,更想杀了他。
“圣上不能杀他,容哀家私自多言,如今朝中势力大都倾向袁大人,苏家已经没了,如今宋家也是岌岌可危,留着苏鹤予,或许对圣上制衡各方势力,还有用处。”
宋知栀如今就是摆明了态度,亲手将那层朦胧的窗户纸给撕开了,言语间处处都是想要维护苏鹤予的模样。
她心中默默道了歉。
就算献秋勉强活下来,估计也要吃不少苦头,但总比丢了命强上许多。
身旁的男人收回了支着侧脸的手,在桌布的遮挡下,拉住了女孩的手腕,声音清冽沉闷,“宋姐姐还真是处处为我着想啊。”
“私心上我是希望他活的,但若能对圣上有用,那苏鹤予也算是没有白捡回来一条命。”
女孩额头上细小的发丝绒毛遮挡着她沁出的些许冷汗,一边说着一边就要抽回自己的手腕。
染着大红蔻丹的指甲轻轻划过他的掌心正欲收回,就被追上来的指腹捏住了手掌的软肉,朝着他的方向拉了拉。
挨得极近,那温热的气息顺着她的脸颊划过,停留在她的耳畔。
殷承安刻意压低了声音,那结尾的咬字刻意拉长了些,听得她都不禁轻咬着红唇,被呼吸声拂过的耳尖染上了绯红的薄晕。
“先前宋姐姐说的,膝下没有一儿半女,甚是寂寞”
“宋姐姐想要一个孩子?可父皇已经薨了,那便只能”
女孩嗫嚅着红唇杏眸微睁,身份差异上带来的刺激和禁忌感叫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话音落下时,她的耳尖已经羞红得如同熟透了的虾子般。
那刻意的停顿随着拉长的气音落入耳畔,薄唇若即若离地贴着她摩擦过,那耳骨上仿佛都引起了一阵颤栗,比那落吻还要勾人些。
女孩立刻条件反射般地从他手中轻而易举抽回了自己的手掌,娇嗔声断断续续的,有些语无伦次。
“那便只能圣上早日选秀重充盈后宫,开枝散叶,等圣上的孩子出生了,有了热闹气,我便,便没有这么闲散了。”
说完,嗓子便有些干,宋知栀故作淡定地垂下眼睑,端起茶杯轻抿了口早已凉透的茶水,才堪堪压下心中升起的热。
殷承安心中又觉得一阵堵塞。
她是真把自己当儿子?
真是荒唐!
本想戏弄一下这口是心非故作乖巧的女人,却没想到被她无意间的话将这些天两人拉近的距离又硬生生分开了。
他虽然不知道自己心中那憋闷的情绪是为何。
但少年肯定的是,他讨厌这莫名疏离的距离感,如同掌心好不容易握住的沙,正随着指尖悄悄流逝,并不属于他。
“瞧着宋姐姐是为我着想过的份上,我可以留着他的命,但苏鹤予不能留在青花宫,会招他人猜忌,我看打今儿起,他就调去银作局吧。”
“圣上思虑周全,英明果断。”
“宋姐姐刚刚说起选秀,我想着还有一个月,选秀的日子也就要到了,今年就由你来操办吧,如今后宫中我只有你,想不出能操持这些事情的人了。”
什么叫后宫中只有你?
这种令人臆想非非的话说出口,女孩连拒绝的退路都没有。
她这一个月必须赶紧收集到他的眼泪,若是任务对象,她肯定想办法搅黄了这选秀,要不是任务对象,就给他多挑几个老婆。
殊不知,她心思飞走的时候,身旁的男人也另有想法。
傍晚,男人用完晚膳就回御书房批折子了。
“献秋,银作局不受司礼监管辖,也算是一个很好的去处了,不过你去了要按时吃饭,我会不定期检查你的~”
此时的宋知栀站在偏殿值房的床前,看着男人一声不吭地收拾着那三两件衣服。
苏鹤予那轻颤的睫羽在眼睑处投下了一小片阴影,那浅褐色的眸底仿佛藏着难以启齿的情愫。
穿着粉嫩中衣披散着一头乌发的女人从那沉默中仿佛感受到了男人此时的情绪,抬着小脸握住了他的胳膊,挡在了那床前。
恰好和他复杂低垂的视线相对。
仿佛清澈的河流中染上了浑浊的沙,她就这样猝不及防地扎了进去,看清楚了那藏垢的目光。
“献秋,你有话要同我说。”
“太后,鹤予没有。”
“你有。”
女孩笃定地说着,仰着头逡巡着他的视线,那垂落在身后的乌黑发丝轻轻飘摇在空中。
她身子往前凑了凑,握着他的胳膊越凑越近。
苏鹤予循着她的距离步步后退,生怕这太过亲昵的几尺对望玷污了她如今的身份和声誉。
“太后,请放开奴。”
女孩红唇边的笑容耷拉了下来。
自从苏家灭门这些日子,虽然他以一个阉人的身份在宫中。
可苏鹤予是名门清流啊,他连跪着脊背都挺得笔直,浑身的傲骨如同那池子里的莲枝,独立于湖面,风都吹不断。
饶使没有了官职,没有了显赫的身世,他也未曾像宫中的那些奴才宫婢一样,自称一声“奴”。
他如同苍穹之上皎皎的明月,如同空荡枝头上素白的海棠花,本就不属于泥土,不属于黑暗。
可如今为了她,自愿称奴,来划清他们之间的界限。
不过这界限他说了不算。
宋知栀心中觉得有些难受,却也没有停下脚步,步步紧逼。
“献秋,是在提醒我这身份尊卑,这声名美誉?”
最终她握着男人的手腕,不容拒绝地将他逼到了那扇紧闭的门板上。
“献秋忘了,我不在乎这些。”
“还说过,若是在自轻自贱,就叫你尝尝更厉害的手段”
说着女孩便扯住了男人的衣领拉了下来,踮起脚尖,仰着下颚红唇轻抿着送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