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辆行驶了许久,这里近乎是属于深山老林,荒无人烟的同时,连信号都没有,不单单是那个地下室。
两侧的树木飞速划过,伏野抽空看了眼手机,没有信号,依旧。
把手机重新揣回外套口袋里,继续目视着前方路段,手掌在方向盘上却握的很紧,骨节发白。
这一路上,很顺利,没有半分阻挡。
走之前,他探察过,
那座别墅里没有一个佣人,空寂的可怕,偌大的山顶别墅,仅仅只有鸟啼和些风吹过草木的声音。
玻璃,几乎是整个别墅都是用的大片玻璃,落地窗看多了,一种无形的压抑恐慌萦绕心头。
看似生机盎然,却有种诡异的死寂感。
或许是经常来,也有规律,有且仅有一辆车停在车库里。
分明有不少崭新停车位,就他现在开的这辆孤零零的在那里,停车位磨损最是明显。
油是加满了的,车也是各方面都没有任何的问题,甚至一些容易松动的地方都是很牢固,是一辆很安全的车辆。
甚至于后备箱还有备用的油,替换的轮胎以及工具。
驾驶位置放了很厚软的坐垫,和一件很符合他身量的厚实大衣,再暖宝,不知已过了多久,整个垫子以及衣服都被捂得很热,很暖和。
入了秋,山上不分昼夜的有风吹着,况今日还下过雨,是愈发的湿冷,他原本的那身衣服,在出了别墅大门去寻车的时候,就感受到了冷意……
不再去想这些细节里的温柔,让理智占据上风。
他要做的,也应当做的,是忠诚于自家少爷付辛,而不是为了另一个人而留下,把主家抛在脑后……
夜幕降至,
前往山下的路虽然平整,景色却很是单一,已经行驶了将近半个多小时,还是没能看见灯火通明的大路和本该有的人流烟火气息。
静,很静……
“南玉,感到不适,就立刻停车下车。”
一道很平静,很平静的说话声突然在车内响起,伏野精神一振,也是被惊了一下,太过于突如其来的声音,使车辆行驶的路线微弯,伏野很快正了回去,眉心轻拧。
“你带点感情啊,我要是难受的不行了,听着这么麻木的声音,清醒不了怎么办?”
是路南玉有些青涩的声音,听起来是青年时,对着先前的那道陌生男子声音,似乎是调笑。
“给你录就不错了,定在你尚能够忍受的时间内,你又死不了。”
那道声音很没好气的反驳,
伏野目视前方路段踩了一脚油门,速度加快多了。
车内的声音还在说着,
“死了又怎么样?怎么?舍不得?”
那话说的暧昧,声线婉转,还伴随着窸窸窣窣的声音。
“我有女朋友,你没人要,我还有。”
那道声音似乎很高兴于炫耀,还爽朗的笑了几声,伴随着拍到肉上的声音,还有路南玉的呼痛声。
“是是是,你有人要,怪不得你跟付辛你们两个能玩一块去。”
“怎么动手动脚的。”
又是一阵窸窸窣窣,外加上什么东西摩擦的声音。
“哎哎哎,我摁着录音呢,你想好再说话,我要用好几年,别让到时候我在车里听笑了,更没力气下车。”
此后,却是安静了好一会儿,
就当伏野以为音频到此为止了时,却听到路南玉突然释然般的声音,
“如果行驶中我失去意识,没及时下车,出了事身死了,你和付辛会不会为我感到难过。”
“说实话,我想听真的。”
那陌生男子的声音变得很冷,
“路南玉,如果有一天你真的死了,我和付辛不会再记得你,也不会为你感到难过,就随便把你的骨灰扬了,让你没有家可回。”
路南玉的声音笑开了,明明爽朗的笑声,随着话的脱口而出,反倒格外像强颜欢笑。
“我哪有家可回?”
“只要不让我呆在那罐子里就行,太黑了,我本来就受不了封闭,还得感谢你把我扬了自由自在。”
“没跟你开玩笑,路南玉,你甘心就那么轻易死吗?过去的事不是让你放下,但你这已经严重影响正常生活了。”
“看过心理医生,好不了了,这个病会陪着我死,只能缓解。”
“那就积极治疗,延长独立时间,你连老婆都没找到,就谈死不死的,晦不晦气?”
“也是,因为我好像对付辛身边那个伏野一见钟情了。”
伏野:!
一个紧急刹车踩下,原本开的算是匀速中极快的车宛如按了暂停键。
伏野的心脏砰砰直跳,先前听到的那些只是让他心中微动,可这句话像是对他心头开了一枪。
一向沉稳的人有些心慌,
“伏野?男人?怎么看上的?”
路南玉又笑了,这次是闲聊似般的轻松,
“付辛带他来跟我介绍,就那么一眼,那一瞬间我眼里就只剩下他了,付辛跟我说话我都没听见,甚至还感觉他啰嗦。”
“这怕就是一见钟情,就他身上有色彩,从没见过能这么吸引我的人,想睡。”
伏野拳头捏紧,
心中有丝丝情绪想占据他的理智,叫嚣着让他回去看看那地下室里的男人。
“你就不怕你把人吓跑?是个变态吧你,就一眼就想跟人家上床?”
“徐徐图之,我觉得他对我有意思,我调戏他,他都会脸红。”
那陌生男子很嗤之以鼻的样子。
“你这张脸摆在那里,谁不脸红?也就是不怎么认识,几年过去了解透你,对你心中怕是连半分波澜都没有。”
“不信你看看几年后。”
“嗯~那就等有朝一日他能亲口说出来他喜欢我,我就先得到他,然后火速带人去领证,结婚。”
“你听不见我说话啊?!混蛋小子!”
“我录音呢,留下证据,你等着吧你。”
音频里是打打闹闹、嘻嘻哈哈的声音,断了一瞬,似乎是到了下一个音频。
很安静,只有路南玉的声音,很平和,又相当随意。
“听完了?怎么样?还打算忍着?下车吧,那两个家伙可挺怕你死在车里的。”
伏野重新将车开离,向着山下加速开去,这里已经能隐隐看见山下的灯火璀璨。
“是出事了?”
隔了一分钟左右,换了下一个音频似的。
“没事的话就关掉,别麻烦付辛他们,别吓唬他们玩,恶趣味别那么重,包括几年后的我。”
又是一分钟后,
“你记得别死…”
路南玉的声音已经很严肃了,嘱托着自己,而后是一声轻笑。
咔哒一声,副驾驶位有个卡槽弹出来,与此同时还在“嘟~嘟嘟”的响。
伏野循声分了丝注意望去,心中有丝不解,伸手想摁回去,却不想对面传来说话声。
“南玉!南玉你听得我说话吗?!”
是先前那道陌生男子的声音,却是明显得成熟稳重,还有另一道声音由远及近的过来,很熟悉,是自家少爷。
似乎是被抢走了电话,那边传来付辛的声音,急切而发颤。
“路南玉,你他妈的怎么回事?听的见吗?”
伏野也没想到这车上会有这东西,竟然能直接打给那录音中的出现过的人,看来这人确实是朋友,还正和自家少爷在一起。
也好像不必他联系了,自家少爷已经知道路南玉没死。
“少爷,是我。”
能听出来对面的急切,伏野只好先行进行解释。
“伏野?”
“嗯”
瞬间,那边安静下来了,间隔不久。
“黎…路南玉有没有和你在一起?”
“没有,他在别墅的地下室。”
通讯那边传来讨论的声音,很低……
重新清晰之后,是那道陌生男人的声音。
“伏野,你喜不喜欢他,喜欢就掉头,不喜欢就下山,换付辛我们去找他。”
将车缓缓停下,前方已然是条平坦的大道,再往前面开上二十多分钟,便是市区……
伏野许久没有说话,对面嘈杂一瞬,又传来付辛的声音。
“剩下的时间你自己安排,我们……”
“少爷,我去找他。”
伏野话说的从容淡定,打着方向盘调转车头回去,对面没了声音,再度传来的是换成另一人的叮嘱和托付事宜。
……
苏醒过来,周遭灯光明亮,路南玉心间还残余着些许恐慌不安,但面上不怎么明显,也没什么情绪。
素来带笑的面容,如今冷若冰霜,难以接近。
松了紧抱怀里之前伏野换下的睡衣,打算趁没有再次剧烈不适前出去,才回神发现自己已经出了地下室,躺的是在上面的卧室床上。
“你得的什么病?”
身侧一直很安静,听闻声音,路南玉才发现伏野就坐于床边自己腿侧那里看着他。
呼吸轻的几不可闻,无声无息地,吓了他一跳。
愣了愣,一如往常地将唇角勾起,那语气轻松。
“我只是睡的沉。”
路南玉手臂撑起身子靠在床头,抬起仍旧是有些泛软的一只胳膊,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手指拨弄整理着汗湿贴于额上的些许碎发,又指背并拢探了探自己的面颊,
“屋里还是蛮热的对吧。”
面上是熟悉的笑脸,
如果不是自己在这又大又冷的卧室,坐了至少有二十多分钟没能暖和过来。
如果不是刚刚回来打开地下室的门,掀开他盖拢全身的被子,发现人呼吸困难似的涨红了脸,紧紧抱着他之前换下来的衣服,汗如雨下的哆嗦着身子蜷着那张床上……
伏野定定的注视着他,
路南玉像只狡黠的狐狸,埋藏着自己真实情绪……
“路南玉,我不认为我配不上你。”
“感情需要真诚,而你不够坦诚。”
这人一副思考的神情,话说的却露骨而不正经。
“啊~”
“坦诚?坦诚相见的坦诚吗?我需要被尊重啊,文斌。”
明显的插科打诨,浑水摸鱼想转移话题。
伏野就直直的盯着他,路南玉只是笑着,笑的温柔风流,笑的虚情假意。
气氛一下冷了,比之外面轰隆雷声、倾盆大雨、呼啸寒风还要凛冽。
最后,伏野掀了被子,取过床上多余的枕头,躺倒在路南玉身侧,背对着,合眸双手抱臂而眠,没再言语。
路南玉则是瞧着他的背影出神,笑意消退,伸手把伏野掀开未管的那边被子扯过来,给人盖了个全实。
他自己也躺回去,只是看着,没再说一句话。
一夜过去,第二日清晨……
“唔!”
路南玉方一睁眼,就发现视线正对着,是伏野那张总是表情淡淡的脸,紧接着……
想着未起床洗漱,迷蒙中还有些不清醒的攀上伏野的手臂,想说出来,但这人是真的所行所举,目的性极强……
“文…文斌~”
不消片刻,整个人便近乎熟透了。
不是他,是伏野。
路南玉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个什么样子,但敢肯定百分百是极诱人的,对于自己的美色,虽不拿回事,可也是清晰知道。
之前调戏,只是靠在桌边,手掌撑着,端了杯茶水,笑吟吟的看过去,就喝了口茶水,这人就耳朵红成了落日斜阳,纯情的要命。
感到握住脖子的那手略微收紧,这下,算是真的有些呼吸不畅了。
“路南玉,你真的很讨人嫌。”
一句轻飘飘地话,伴随着翻身上马的动作,路南玉暗自倒吸一口气,却又快速恢复正常。
听到这句话,他近乎是下意识地脸上带了笑容,故作轻松。
“哦?是吗?文斌?”
居高临下的伏野,先是拿了之前路南玉没醒前寻得的纸巾擦干净手,才动了动别的。
脸红归脸红,该是哪个性情还是哪个。
“没人逼你非笑不可。”
路南玉看着伏野额上有层薄汗,睫羽微动,就连手也抬了抬,却又收回去,搭回身侧。
“怎么说?不好看?还是只是文斌讨厌我?”
用笑掩饰内心,多年来早就驾轻就熟……
“文斌啊~文斌。”
没有任何的理由,路南玉只是觉得这么叫,感觉自己很有风情,因为伏野总会来捂他的嘴。
果不其然…
弯起又狭长的眼眸笑眯眯地,下一瞬却不适地闭起,发出一阵闷哼。
“总等着别人回头,路南玉,这才是你吗?嗯?”
有几分咬牙切齿,伏野想起刚起身时,这人就那么在他的背后缩着手,捏着他的一片衣角……
瞧着路南玉痛苦的模样,还有那过后微睁眸中晕染上的如墨情色,伏野突然没了继续的念头和热情。
草草结束,伏野坐于床边整理着衣服,身后的路南玉衣衫凌乱。
“如果你就只是这样,路南玉,老子真后悔跟你上床。”
已经回头过两次,如果这最后一次路南玉不主动,他们也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了。
突然想抽支烟……
伏野心情不太好的起身,大步走离床,向着房间的门处走去,
“文斌!”
已经握住门把手打开的伏野脚步一顿,
身后传来的声音很急,然后是光脚跑过来的声音,几息间,他被抱住。
那身躯软热,紧贴在背后,两臂环搂着他的腰,脑袋抵在他的肩胛后,呼吸很急。
“伏野,给我点时间,别逼我好吗?”
路南玉声线发颤,
“得到你和在地下室的挽留就已经是我全部的勇气了,让我缓缓……”
心中泛起的酸苦,层层叠叠的向他压过来,不甚美好的记忆也重新浮现脑海。
“一会儿就好,等一会儿就好,一会儿……”
他的呼吸愈来愈急,
“不拦你走…哈~不拦你走,陪…呼、就一会儿……”
宛若即将失去赖以呼吸的氧气,薄唇近乎没了颜色,话说的磕磕绊绊,前言不搭后语,浑身抖颤。
伏野能清晰地感受到路南玉身上的恐惧和悲伤情绪,有些默然,他不知道自己只是想听一个坦白,竟然会让路南玉一瞬陷入痛苦之中。
猛地,身后的人松开他,伏野在猝不及防间,被路南玉推出房间,当即转身,看见的,是路南玉脱力跪坐在地,低垂着脑袋的模样。
长发银丝随着呼吸轻晃,屋内的摆设暖色,与屋外冷色相隔,色调却与人无关。
伏野就只是看着他,见人没了反应,重新走进房间掐住路南玉的下巴迫使他抬头。
“这是懦夫行为,路南玉。”
“站起来!”
那双眼睛黯淡无光,苍白的唇瓣最是夺人眼目,伏野咬紧后齿。
“我讨厌懦弱!”
他们就是把路南玉看的过重,又看的太轻!一棵树,又怎么能被当成一朵娇花来对待。
“想要什么要去争!去抢!”
“我为什么喜欢你?是你在商业上的游刃有余,运筹帷幄,是在对猎物的势在必得。”
“早知你这懦弱模样,我怎么会喜欢你?嗯?”
眼瞅着路南玉眸中闪烁出自己想看见的东西,欣慰的同时,也松了口气。
嘴下却依旧不留情面。
“人没有野心,跟只知吃喝的傀儡有什么区别?”
“没有爱,你的公司是运营不下去?只知情爱,不顾公司,这才是你的真实作风?”
“什么最重要?你的事业最重要!”
“我不需要一个懦弱的配偶,路南玉,你是懦夫吗?!”
一棵枯木都能发芽,他路南玉的过往再怎么不堪回首,他也是棵好树,根基不稳,就后天努力,去完善,去克服万难。
这些话,是基于他知晓路南玉居然是对他长达十几年的一见钟情,否则他是怎么都不会说出这种自负的话。
自信而不自负,是他的人生践行信条,以及处世态度。
撇了手,向外走去,没再管身后的人。
其实换句话说,他伏野喜欢的是那个骄傲的,同时有自己想法,嚣张又不失礼貌的路南玉。
那日,他怎么都不信,路南玉会窝囊的死,结果就如同他所料。
这一次,他同样不相信路南玉会是个懦弱,因为爱这种虚假的东西,就要死要活的性子。
“伏野,真是没人能比我更与你登对。”
面前的门被自动闭合,身后的低笑声嚣张极了。
就知道……
“人和事业我一个都不会丢。”
冷漠无情的抱臂回身,靠在门上,垂眼看向坐在地上,将什么东西放回衣兜,单手撑地,另一手向后捋顺着银发的男人。
“我讨厌欺骗,心不是你的。”
冷漠极了,淬了冰似的。
“无所谓,人是我的。”
那人把长发随意扎起来,站起来走近,笑的邪肆张扬,松垮的睡衣依旧没有整理好。
“听了语音回来,不代表你心也是我的?”
“明知道我可能是故意的,却还是选择了我。”
果然……
被戏耍的不忿,使他青筋暴起,一脚踹过去,却被抓住,扯近身,手臂也被牢牢反锁,靠着身后的门。
“你练过!”
一个冷眼射出去,却被那人无视。
“跟你家少爷能玩到一起的,能是什么简单的货色?当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手掌摩挲着向上,人也贴上来,鼻尖凑近,暧昧极了。
伏野晦气的偏了头,路南玉也不在乎,他贴上来,目标也不是亲吻。
“知道你厉害,没点东西怎么敢干你?”
被咬了脖子,伏野呼吸有点不畅,那里是他最脆弱的地方,他人碰都碰不得。
“想知道我的所有,你不爱我,不在乎我,告诉你,是想我杀了你?”
“爱这种东西虽然没用,却甜啊,是不是?文、斌?”
路南玉知道他不舒服,但就是在那里流连。
“好甜…不能再甜了。”
被忍的脸都红了,伏野剧烈挣扎了一波。
“滚蛋!”
路南玉抬头后仰,对上伏野的眼,不慌不忙地摸过去,眉头一挑,
“哦?”
伏野呼吸一滞,瞠目结舌后是脸色爆红。
“你!”
没等他说完,便说不出话了。
混账东西!!
路南玉歪着头,疑惑表情,
“这个?”
缓慢地露出一抹恶劣的笑。
“文字游戏?宝贝儿,你玩的很开啊?”
空寂的房间,邪气的人,和被控制住的他。
昏天黑地的被拐到床上,度过漫长的几个小时,路南玉喘息缱绻的抱着他不撒手。
“我尊重你不愿意和我有太多感情瓜葛,但你的结婚证上只能是我和你的名字,让我发现你以后先有了别人在上面,他就死定了。”
伏野:……
“神经”
一个手肘怼开,无视那呼痛又撒娇般的轻唤,挪了挪地方,却又黏上来。
“神什么经?需不需要我帮忙?”
下流又无耻,看来是真的没什么事。
路南玉笑着笑,将头搭在伏野的肩上,脸贴着脸,语气很轻。
“公司那边的事情需要交接的,早就处理好了,别的事情也有你家少爷他们帮衬打理,我需要进行几天的脱敏治疗。”
“就是那个地下室,我死不了的。”
“你手下那里需要你坐镇,在这里,你可没法让他们老实。”
两手相握,被腻歪的男人亲了手背,
“用过饭后,就回去吧,说了只让你陪我一会儿。”
正想抖开他手的伏野黑脸,
“呵”
“所以为什么你不出去?”
“松开!”
路南玉委屈脸,
“宝贝,我只是想看看你一览无余的样子而已,哪能就这么错过?”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嗯?哪个?”
魔鬼露出了他邪恶的嘴脸。
伏野:!
一阵兵荒马乱之后,还被洗了个澡的伏野终于吃上了路南玉亲手做的饭。
穿着睡衣,戴着围裙的男人看起来真的很温柔,那头银发在阳光明媚下近乎闪闪发亮,吃饭也不失矜贵优雅。
平平淡淡的几盘家常小炒,几碗清粥,愣是吃出了贵族的架势。
忽然的抬眼,四目相对,路南玉弯起眉眼,眸中是与他恶劣行为无关的清澈纯净,那张脸,美若天神下凡。
“咳!咳咳咳”
被自己感觉路南玉单纯的想法惊了一下,正在喝粥的伏野一呛。
“宝贝,我好看吗?”
胳膊支在桌子上,撑着脸,做了个极骚包动作的路南玉,向他抛了个媚眼。
缓过气的伏野淡定瞥了一眼他,一言不发地继续吃饭。
实在去讲,是好看的,即便是这么个尽显油腻的动作,偏偏看起来只有风流。
但他不想搭理。
“好吃吗?我会的很多,以后文斌可以尝试点菜。”
没说话……
似乎他的冷漠,让对方没了继续说下去的欲望,看了一眼对面仍撑着脸笑眯眯地路南玉,说道,
“我吃饭其实不怎么爱说话。”
“嗯,但介意我看你吃饭吗?”
只是被看着吃饭而已。
“随意”
扫了一眼对面路南玉的碗,皱了皱眉头。
“你吃饱了?”
没记错的话,路南玉只吃了半碗粥,几口菜,一个成年男人怎么能只吃这么点东西。
“胃不太好,一次吃不了太多,一会儿还要吃药。”
“你把药当饭吃?”
“文斌,你吃饱之后,想问什么,我都会告诉你。”
又是转移话题,伏野也不是委屈自己的人,自是奔着吃饱了去,同样的碗,他吃了三碗,那几盘菜近乎都进了他的肚子,才算的上是饱的。
相比之下,路南玉的饭量实在小的可怜。
“我来收拾,你去客厅沙发上坐着,我看的到你。”
见他放下碗筷,路南玉询问了一下他是否吃饱了,便起身去收拾碗盘。
“我帮你”
却被躲了手,趁机亲了唇角。
“我没与你客套,也没把你当外人,我来就好,去坐着休息。”
“不去想想一会儿都问我什么?”
酸涩的腰,迫使他还真的犹豫了下,索性也就放弃争抢这无谓的东西。
“嗯”
沙发很软,坐着很舒服,厨房忙碌的人动作也很是熟练,洗刷盘子的声音,日常温馨的不像话。
如果忽视掉某人的重色、爱玩文字游戏,他们真的很像一对平常的恋人。
路南玉动作很快,也没让他等多久。
洗了手,端了杯水,又提了一个很大的医药箱过来,坐到他旁边。
也没看他,只顾着从里面拿出各类药盒掰出,药瓶倒出不少胶囊,药片之类的,各色各样的,五彩缤纷。
“想问什么?”
伏野看向茶几上的一小堆,以及还在药箱寻找新药的男人,心里有些烦闷。
“这些都是治什么的?”
“神经衰弱、失眠、胃病、抗抑郁、抗焦虑的药,嗯~还有维生素,钙片,各类的保健药品,或许我还该添一个保肾的。”
他笑的没心没肺,伏野却没有想笑的意思,相反语气严肃。
“这些你吃了多久?”
“离开我糟糕的家庭之后,认识你之前。”
那就不止九年……
怎么做到的跟正常人无异?
终于,那药箱被合上,可那堆药已经能目测凑成一捧,伏野有些怀疑,路南玉带来的那杯水是否能将这些药吃的下去。
没再说话,就看着路南玉吃药,
药片就直接生嚼咽下,只有胶囊才会就水,熟练的令人心疼。
最后又翻了翻药箱,找出一管口服液,掰开堵塞,倒入口中,空瓶往茶几边的垃圾桶一扔,靠住沙发,说道,
“很积极的配合治疗了,至少没有想死、自残的心。”
“付辛送的花确实没错,它的花语很积极,是我的最爱。”
“哦~,宝贝,谁死我都不会想死,拜托别用那种怜悯的眼神看我。”
很搞怪的语气,路南玉似乎试图让他没那么严肃。
可那又怎么可能,是个正常人见一个人干嚼一堆药片,吃下一捧药,怎么能轻松下来?
“还想知道什么?某个人的过去?”
伏野眸中闪烁挣扎,他想知道,也想了解全部的路南玉,但见过那堆药之后,他再一次犹豫了。
“你不想说也可以。”
总是笑着男人依旧笑着,
“所以还是想知道的吧?”
“…嗯”
“那就在我说完之前,别看着我,让我想想,那些药总会让我有些嗜睡。”
伏野将视线转移到身前那张红木茶几上,
“嗯”
“二十多年前,在那个迂腐的年代,有那么一对夫妻,他们以没有孩子当作天大的不幸。
哪怕他们结婚多年夫妻恩爱,无病无灾,事业有成。
近乎吃尽苦头,偏方,符水,什么都吃,什么都信,却偏偏不信医院的调养之说。
女人早年劳碌太多,身体亏空,男人又是个烟鬼,在外应酬又是饮酒无度,本是怀不上孩子的。
是孩子的爷爷奶奶,替女人调养着,靠着说是什么偏方,哄着女人。
男人那边却没那么好应付,他坚信只是抽几支而已,对于规劝,完全是我行我素。
但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女人还是怀上了,孩子的爷爷奶奶是知道男人什么个德行,他放不下他的烟。
孩子的爷爷奶奶就带着女人各种避开男人在的场合,却没有想到男人会变了心,就只是短短一年而已。
恩爱不复存在,女人伤心至极,导致孩子早产,女人没能活下来,男人幡然醒悟痛悔不已,却在看见孩子能脱离保温箱的那一刻理智回归。
他嫌恶孩子的瞳色,发色,认为孩子是个怪物,孩子才是那个真正害死了他妻子的人。
爷爷奶奶很生气,为孩子争得了半壁家产,私生子啊~,不谈早产,比婚生子还大上几个月。
孩子的六岁那年,爷爷奶奶接连去世,为了给孩子留条后路,成年之前,非本人操作那些股份不可转让。
但男人是个典型的大男子主义,你是我的孩子,再怎么你都不可忤逆,他的威严谁都不可僭越。
这个怪物一样的孩子,被爷爷奶奶爱意滋养的孩子,头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冷漠。
男人的冷脸,后母的冷眼,私生子的恶意,教会了他很多东西。
私生子经常在男人不在的时候,把早产体弱的孩子关进柜子里,关进笼子里,看他在里面瑟瑟发抖,把本惧光的孩子逼成了惧黑。
他有时候会忘记,孩子会被饿上几天几夜,等他想起,孱弱的孩子蜷在那里,再施恩般的丢给他一些吃食,实在吃不下去,会用那双总是脏兮兮的手往他的口中强塞。
他说过,怪物出了他该待的地方,会被打死,原本孩子是不信的,爷爷奶奶说过他是个正常人,与所有人都是一样的,他是天底下最棒的宝贝。
当他在被锁住的柜门缝隙看到后母来寻她的儿子的时候,被渴饿惧怕,激出强烈的求生欲促使孩子张口求救,可是没有,那个看向柜子的冷眼令他永生难忘。
是一种看待一件不需要的物件的眼神,而不是当个人,孩子以为她没听见,可当晚,她的孩子就知道孩子求救的事情,那一天,他连件蔽体的衣服都没有,被关在柜子里,成了庆幸,从那以后,孩子被关起来再没有发出任何求救的声音,只会等着那个人想起他。
那个男人,不爱回到那个孩子存在的地方,也不在意孩子在哪,时有的想起,会让孩子的生活越发的难过。
就那么过了一年多,孩子也是上了学,那个男人认为他是个合格的父亲,他认为让孩子能够跟他宠爱的孩子一起上那种贵族学校是个幸运的事情。
孩子的沉默寡言,让他觉得这个孩子果然是个怪物,对待他的生父居然没有半分亲昵。
上了学,孩子的处境喜忧参半,他喜欢读那些东西,喜欢在图书馆听着窸窸窣窣的细碎声音学习,入睡,他喜欢那些老师,喜欢那些虽是家世显赫,出身不凡,却没有瞧不起他的同学们。
可每当他回到那几个人的家里,他总是不安到睡不着,怕到爬到阳台外蜷到角落用被子裹住自己。
后来长大了,孩子依旧喜欢到图书馆去,可那个后母的孩子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乐衷看孩子憔悴狼狈的模样,不再喜欢将孩子关进狭小封闭的空间里,而是总将孩子堵在角落里撕扯他单薄的衣服,拍下他的狼狈。
孩子很漂亮,尤其是生病时,那副恹恹的模样,让那个后母的孩子总是感慨的摸着他的脸,又似乎格外喜欢他短发的模样,说是摸揉的时候很舒服,比狗毛还要柔顺。
孩子很害怕,暗自与私交甚好的,早就看不过去的一个好心世家少爷计划筹谋逃离。
但令孩子和那个世家少爷没想到的是,
那一晚,那个人,男人和后母计划出去旅游,他推脱没有跟着离开,可孩子不知道,这些事总与他无关。
他毫无防备地吃下了世家少爷,他的这个朋友好心让他睡个好觉给他的药,这几天他睡的都很沉,可那晚孩子从学校回来学的太晚,忘了锁门。
昏沉到那个人登堂入室,将孩子从阳台拖到他自己的房间里意欲不轨,没能反抗的了……
若不是男人临时工作有需,怕是也不知道他的儿子对那个孩子存了什么心思。
推开内里动静颇多的门,看见的,是他的怪物孩子人事不省、不着寸缕的躺在他宠爱多年的儿子床上,而他的儿子因为过于激动,慌手慌脚的正在做准备工作。
那个男人是极为的无法接受,相比较那个在他眼中有违伦理的儿子,怪物孩子头一次赢得了他的怜悯,被送进了医院。
只是,他年纪大了,身体不好,突发脑溢血死了,遗嘱,没来得及写。
那个人想继承家业,可婚生子似乎是个阻碍,他的出身令人诟病,但后来他疯了,躁郁症,在公司的众目睽睽之下将好几个股东打砸成重伤,他被关进精神病院。
后母是在探望她的儿子途中不幸被车祸而死,坠落山崖。
体弱多病的孩子仍躺在医院里的病床上因为被摄取过量的药物导致的昏迷中醒不过来,好在他有一位总是很神奇的挚友常来看他,不至于太孤单。
而那个富家子弟很愧疚,也很挣扎。
但那几天的孩子不是不想看见他,无关他事,谁来都是。
他只是想着静一静,孩子脑子里那阵子是乱糟糟的,耳鸣,头痛,无休止的噩梦,让他想逃避,想着解脱就可以解决所有痛苦。
但是这俩人拉着他,一次次即将离开前的出现,让他放弃那些想法。
已经没什么可失去的了,他们像救赎,也像风筝的线,拉着,让孩子还有些留恋和牵扯。
孩子一朝清醒,不再浑浑噩噩,但因为什么不知道,那偌大的家业就成了他的磨刀石。
倒塌的同时,他学有所成,用了爷爷奶奶给他的积蓄,成立了新公司…”
等了一会儿,路南玉没再继续说什么,但语气平淡的讲述完一切的路南玉有些过于平静,伏野搓了搓脸,回转过身,路南玉已经不知是睡过去,还是晕过去了。
脑袋歪斜的靠在沙发的靠背上,那唇色是从他回来其实便未曾变过。
总是松松垮垮的睡衣,让他内里的风景很是显眼,这是一具强健此刻又略显虚弱的身体。
伏野知道自己是出于主观臆断的影响,
两片薄唇温凉,呼吸间的苦涩药味,令人心生退却,伏野指腹轻轻抹过路南玉的一侧眼睫,摩挲面颊。
“混账东西……做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