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玄卿离去的背影,乌盈盈眸底复杂。
她懒散的坐靠在椅子上,偏着头,手下揉了揉玄甫细软的头发,又捏了捏玄甫的脸,
“之前几次三番叫你回来,就跟你说了,玄卿认定你了,你看看你,把自己搞成这样,满意了?”
“怎么这么不让我省心。”
“你们两个,对上感情就跟变了个人似的,有问题直接问,把自己搞的乱七八糟,就舒服了?”
她口中句句都是责怪,可看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紧闭双眼的玄甫,却是恨铁不成钢,心疼的紧。
当初收了玄卿玄甫的时候,经她帮助,有了人形,玄卿已经是半大的少年,玄甫还是个长相好看的胖娃娃。
就那么怯生生的牵着玄卿,眸子亮晶晶的,面容比之大部分人鱼族的幼崽还要精致可爱。
哪曾想,养成这么个性子,还栽在玄卿手上,患得患失,连她的话都听不进去。
当初求着她做些东西去设计玄卿,央求她替他瞒着,那痴狂的眼神,真是……
“唉……”
“你们啊,把我当成妈了是吧?”
乌盈盈点了点耳朵上的白色海螺耳钉,因为小,又因房间不是很亮,隐在发中不甚起眼。
她手中陡然出现了一方帕子和一瓶药剂,之前的这床也是在这耳钉空间取出的,随心而动。
乌盈盈拾起玄甫方才手持刀片的手展开,果然不出她所料,那内里皮肉都被割开,能隐隐看见里面的白骨。
叹了口气,她启了那瓶药剂,倒在玄甫的掌心。
片刻之后,皮肉已然愈合,除了是嫩肉之外,全无半分伤口。
乌盈盈敛眸拿着帕子给他把掌中的血污擦拭干净,声音骤然沧桑。
“玄卿离你远些就整日想东想西,就他那个闷沉劲,你不说他都看不出来,你又不是不晓得。”
“你们两个算计来算计去,却怎么都对不上一频,你们两个就是傻子!”
“脾气犟,倒这点跟玄卿一模一样。”
“当初你误入鲨鱼窟,说我去救你,就那么一会儿,他就跑进去找你,等我找到你们两个的时候,你昏迷不醒,他濒死挣扎还在阻拦斩杀那些鲨鱼。”
“他以为他很英勇,你以为你很无辜是不是?天天不让人省心,知道我为了你们两个能活下来,吊着你们两个的命,失败了多少次药,跑了近乎整片海域,才把你们两个救回来。”
“把你们两个看着养这么大,就为了个感情要死要活的。”
“你们这两个孩子!”
说着,乌盈盈说不下去了,她眼眶泛红。
说到底,她也是个雌性,再有能力,也受感性影响。
亲眼看着俩孩子长这么大,就因为一个木讷,一个张不开嘴,就要死要活的,说是不生气那是不可能的。
她比玄卿还要年长,说是上下属,还不如说是长辈和小辈。
她想提前进入老龄时期,让小辈孝敬,但这俩又怎么能让她放下心。
乌盈盈平复了下情绪,将脏帕子随手一捻,火光燃起,她松手,还未落地,便已成了灰烬,她的手重新抚上玄甫的脑袋轻轻顺着。
不知过了多久,玄卿回来,看着同样眼圈泛红的对方,两人心照不宣的什么都没说。
乌盈盈也只是接过钥匙,嘱咐了几句,又交给了他一包药剂,便任由玄卿把玄甫抱走了。
她站于窗前,看着月光下的那道近乎重合在一起的身影愈走越远,直至消失不见。
她转身,床上的光芒已经消失,一双静谧幽蓝的眼眸正一眨不眨的看着她。
乌盈盈残存于面上的情绪瞬间归于平静,嗓音冷淡无波。
“醒了?”
李菲菲实则是从开始就没昏睡过去,听了个全程。
他闭了闭眼,
他确实是误会了,有这样的两个手下,她又能是什么恶人?
自己先前的话必然是踩到了对方的雷区,就这样,对方还不计前嫌的又一次救助了他。
“嗯”
他的声音软下几分,但因着虚弱,失血,轻飘飘的,又显得格外乖顺。
但乌盈盈实在是对这条人鱼没什么好感,虽说算到了他会回来,但惊走了她正喂着的海鸥,那便也是他的过错。
虽说本来她就不怎么开心,再看见这个不听劝,浪费她药剂的人鱼。
她可从不做赔钱的生意,
正巧这人鱼的鳞片若作为炼制药剂的原材料,对她来说,也是不可多得的珍贵。
“有来有往,可这第二次施救,我并未欠你什么,你这伤,若需我救,你这鳞片给我如何?”
乌盈盈指了指他鱼尾上要掉不掉的鳞片。
合该已然是无用了,若她不要,他也是需一片片寻了拔掉,才能长出新的鳞片。
“好。”
闻言,乌盈盈又拿出一瓶药剂,走到床前,弯身将瓶口凑到他的唇边。
“喝了,吊你的命,拔你的鳞片忍着。”
一股清香扑面而来,发丝轻轻掠过脸颊,那张瞧起来不是惊艳,却越看越觉得舒心的脸,骤然放大在眼前。
从未有雌性离他这么近的王子殿下,莫名脸红起来。
他乖顺张口,乌盈盈也没心思故意整他,随着他的吞咽,将药剂缓慢送入他口中。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也是乌盈盈不想把自己的心血白白浪费掉。
口中药剂不苦,反而带有一点甜,除此之外,并未有其他怪异味道。
身躯各处很快便暖意涌上。
尤其,是伤口处……
乌盈盈自顾自做着自己的事,把椅子拖过去,面对眼前的鱼尾,她的手放上去摸了一遍。
李菲菲隐忍出声,眼尾微微泛红。
向来没被其他生物碰过的鱼尾,被这么摸了个遍,他下意识想缩团起来,却丝毫动弹不得,还被疼的倒吸一口冷气。
“嘶~”
“你干什么?!”
他颇有些色厉内荏,中气不足,但更多的是羞臊。
他起不了身,手也够不到乌盈盈,没法阻止,这种境地,王子殿下从未体验过。
乌盈盈不喜他,却也并不在意去解他的惑,全当是自己呆久了,解闷。
“寻你哪些鳞片松动,一顺拔下来。”
“你若想日后你的鱼尾上有鳞片暗淡无光,斑斑点点,染上疾病,死于非命,也可以不拔。”
“人鱼鱼尾非配偶不能触碰,但你的情况,还想在意那些虚有?”
她话说的冷漠,手下动作不停,感到那鱼尾愈发紧绷,乌盈盈眉头皱了皱。
“放松!”
“你……”
李菲菲欲言又止,想告诉她人鱼鱼尾相当敏感,却话临嘴边,怎么都说不出口。
他该如何把颜面丢于地上,让一个章鱼女巫知晓,他竟因她的无意举动,而不适羞臊?
“嗯?”
乌盈盈轻回,眉眼之间没带任何情绪,
对她来说,救条人鱼,和杀条鱼没区别,都不是同族类,自然不知他在心底暗自嘀咕什么。
“好…”
鱼尾上那双手轻柔抚过,李菲菲没再吭声,可一张面容红了透彻。
他唇齿紧咬轻抿着,紧闭着眼不想去在意,但鱼尾上的感知却愈发强烈。
乌盈盈大概记得了有哪几处,掏出一方帕子,伸手递他,却半晌没有回应,
这才向上看去,却只见得李菲菲双目紧闭,面色泛红。
晕了?
还是发炎?
看来需尽快解决。
她起身掐住他的下颚,将帕子塞进李菲菲口中,又坐回去,开始拔鳞。
“唔呃!”
原是不想见乌盈盈瞧见他这副模样,嗤笑他,失了颜面,却不想这疼痛来的猛烈,
甚至于乌盈盈连口喘息的机会都没给他,接连不断的闷哼声他强忍不住,他口中的帕子也成了唯有的发泄之处,咬的极紧。
待到最后,他当真昏沉过去,视线模糊中,乌盈盈冷着脸为他上药,为他包扎伤口的模样,竟一瞬美的不可方物。
口中的帕子被取下,似被喂了些水,咽喉干痛被缓解,可他来不及说什么,便彻底晕去。
一直紧绷着神经,这骤然缓解,即便换个人,也难以挺到最后。
乌盈盈在他发出第一声的时候,便知晓他并未昏倒过去。
对于李菲菲能撑到她拔掉所有要掉的鳞片,包扎完伤口后才失去意识,表示有些刮目相看。
这毕竟相当于人类受外力作用造成指盖脱落,需要拔除那样,那是一种难言的剧痛,更何况,他鱼尾上可不止十枚鳞片需要拔除。
但再多的,她没什么表示。
对于一条心存芥蒂,没什么判断能力,不知道审时度势的人鱼,她没什么好说的。
素来觉得人鱼过于单纯,不然也不会导致人鱼群族数量越来越少,如今看来是蠢。
在还未想来这之前,她在各片海域游走,尤其东面海域,还能捡点人鱼的鳞片、或是残肢什么的。
她心向善,除了进食抓些鱼虾吃,这种炼药原材料,素来是碰上了就捡,碰上了活的也懒得去抓。
弱肉强食在哪都不稀奇,但她不想,即便有能力,但人家又没招惹她,也不是食物,平白无故犯不上。
人鱼各个长得绝美,死气沉沉的倒怪异的很,虽是带有浓郁欣赏的态度,但作为标本收藏,她没那个兴趣。
美人鱼自然是活着的最美,看起来也更赏心悦目。
说来这人鱼长的不错。
乌盈盈扫了眼昏迷过去的李菲菲。
面色苍白如纸,倒像极了上好的白玉,眉眼如画,精致却又不失凌厉,两片唇有些虚白,银白的发丝凌乱贴在额上,倒像极了月光冷寂的颜色。
冷、柔、韧、弱,集于一身。
先前那副冷傲的模样,因着主人昏睡,此刻倒只剩下漂亮软顺。
“可惜了。”
乌盈盈收回视线,手下收拣好那些鳞片,给李菲菲甩了个巫术净去血污,便起身离开。
可惜这么漂亮的皮囊,内里的性子是那般的不知好歹。
这条人鱼,明日醒来,愿去何处她不会再管。
她是心善,又不是爱多管闲事的冤大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