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梓潼看着她笑语嫣然、落落大方的样子总觉得是在讽刺自己。
七年前江玉沉就是为了这个人撞得头破血流也不愿意联姻，让她没少被大院的女孩子暗地里嘲笑，青春期的喜欢消磨得差不多了，只是有些不甘心。
昨夜从爷爷那儿得知他娶了嫁过人生了孩子的顾蓁，这种不甘越发浓烈，实在忍不住同江玉婷找上门来。
现在见到了昔日情敌只觉得难堪，不想再待下去。
“不了，我门只是顺道……”
江玉婷可不想这么离开，出声打断她的话:“坐什么坐呀！你穿着个睡衣怎么好意思出来招待人，该做早饭不做，好意思让我二哥去买，有你这么给人当媳妇的吗？”
顾蓁沉了口气。
她也不想穿着睡衣见外人，要不是误以为江玉沉回来了门都不想给这两个总爱没事找事、狼狈为奸的蠢货开，更别提换衣服接待了。
也是倒了大霉，嫁的男人都有人惦记，心里惦记还没什么，还总要跑到跟前来犯蠢。
顾蓁微微仰起下颚，毫不客气地怼回去:“梁主任都没觉得我不会做饭有问题，没过来摆婆婆架子，你这个小姑子手怎么伸得这么长，要是觉得我不好去跟你二哥说，让他跟我离婚再找一个会做饭的好好伺候他呀！”
江玉婷被她这理直气壮的话语噎住了。
除了没想到她会用这种态度对待自己这个小姑子外，主要还是不敢跟二哥告状，要是让他知道发起疯来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
程梓潼也有些吃惊。
顾蓁对自己没有表现出敌意，反而对江玉婷这个小姑子一点也不客气，没有半分讨好，是吃定了江玉沉偏帮她吗？
她心里酸楚不已，面上却没有表露出来，反而好声好气地说:“顾蓁同志，玉婷也是出于好心，心疼阿沉，你可能还不知道阿沉转业前受了重伤，差点没了命，现在身体还很虚弱得好好休息吃点有营养的东西补补身体。”
大清早地迎面浇来一杯绿茶成功让顾蓁脸上的笑意全无。
这话里话外内涵自己这个当媳妇的还没有她这个外人了解自家男人的身体状况，虽然确实如此。
但他们接触的时间太短了，还不知道江玉沉受伤的事。
昨晚他先是上火流鼻血，后来在床上生龙活虎、精力过度旺盛，可不像是虚弱地需要人照顾的样子。
而且他在部队执行任务受了重伤，军医院肯定会好好治疗，伤还没好的情况下不会让他出院。
偏偏这时江玉婷还跟着帮腔:“就是，我二哥对你一个带孩子的二婚头这么好，你却一点也不心疼他，好吃懒做，还对我这个小姑子态度恶劣，我回去告诉我妈让她来收拾你！”
顾蓁抿着唇，难得被激起了几分怒意。
这么多年过去了，两人还是老招数，一个像是机关枪突突突，一个茶颜茶语做出一副好人模样。
最严重的一次是向中学老师举报自己勾引宋寒章，乱搞男女关系。
那会两人并没有半点暧昧的举动，就算宋寒章对她有意思，碍于这个年代的保守风气和双方的名声比较克制，只是当着众多同学的面讨论过几首诗歌，反而是江玉沉盯她盯得比较紧。
然而，比他们年龄要小、不在一个教室读书的江玉婷不为她的二哥找自己的麻烦，反而不知道从哪儿得了消息举报自己，让顾蓁很是不解。
两人澄清并且当众讲话后顾蓁腾出时间观察发现程梓潼在里面搞鬼，目的自然是为了江玉沉。
本来她因为包办婚姻失去婚姻自由挺可怜的，但大家族就是这样，接受家族培养就要承担责任，除非自己有能力抗衡。
程梓潼显然没有这样的能力，接受跟江家长子江玉衍订婚，心里却喜欢着江玉沉，为了求不得的小叔子背地里使坏。
这种人别说江玉沉看不上，更配不上为国捐躯的江玉衍。
要是江玉衍还活着，妻子惦记着自己的弟弟，就算兄弟之间的感情不受到影响，难免会感到膈应。
顾蓁冷笑:“好啊！你去说啊！让你妈你帮着外人上门欺负我这个嫂子，这么闲得慌跑到你大哥坟前去说道说道，让他知道自己这个妹妹多没良心，帮着惦记着弟弟的前未婚妻找我这个弟妹的麻烦！”
江玉婷的脸色都有些不好看了。
之前觉得好姐妹嫁给二哥以后肯定会对自己好，现在听她提到生前几乎对她百依百顺，爸妈和二哥骂她时护着她的大哥多少有些心虚。
程梓潼的脸色更是难看。
她不认为自己有错，跟江大哥的婚是家里订的，不是她愿意的，她也有反对过，可是爷爷要求订婚对象是江家的家主，除了接受还有什么办法。
她只是喜欢一个人，这个恰好是前未婚夫的弟弟，为什么要被谴责，被他讨厌，甚至恶心。
顾蓁可没心思了解她的不得已，只会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八年前程同志只会暗地里使手段找这个蠢货当枪使不敢表白，我不计前嫌，把你的心意告诉了沉哥，沉哥得知后还很震惊不敢相信呢！”
程梓潼听到这话脸色煞白:“是你，是你干的！”
八年前江玉沉突然选择疏远她，原来是这个不要脸的狐狸精在背后上眼药。
要是自己的心思没被揭穿，江大哥死后自己去安慰他，两人都有共同的痛苦，说不定惺惺相惜下就在一起。
可是因为这个贱人她被讨厌，被恶心，被狠狠地推倒在地，丢尽了脸面。
程梓潼恨得咬牙，原本温婉的面容有些狰狞，抬起手就要扇向那张讨厌的脸上。
顾蓁更快一步退后砰地把门关上。
巴掌落在门上，因为用力带来的反噬效果也很给力。
程梓潼捂着手，痛得忍不住哭了起来。
偏偏门内还响起那个贱人轻慢的声音:“程同志，何至于此，好歹是程家出来的，怎么动手动脚跟地痞流氓一样，真是没素质！”
程梓潼被她气得快要吐血，江玉婷也跟着碰了一鼻子灰，气得直跺脚:“你看看她那副小人得志的样子。”
刚说完这话，就听到汽车开来发出的响声。
两人对视一眼，看到彼此脸上几乎一模一样的紧张，近乎狼狈逃窜。
……
江玉沉拿着两个饭盒和油纸包裹的煎饼回来。
顾蓁到厨房的碗柜里拿了三个勺子，端着装了粥的饭盒准备要去喂乐乐，听到他说:“在这坐着吃，我去把童车搬过来。”
“童车有点重，搬来搬去不方便。”
江玉沉有种被小看了的感觉，嗤了声:“哪里重了，连车带娃不到五十斤。”
想起那对晦气的蠢货提到他的伤，顾蓁有些担心:“你的伤在哪儿？恢复了吗？”
江玉沉对她的关心很是受用，笑着说:“胸口，已经恢复了。”
胸口，离心脏近的话确实很危险，昨晚关了灯顾蓁没有看到，但摸到他身上有多出凹凸不平的伤口。
“现在转业了工作没那么危险，以后注意着点尽量不要再受伤了。”
“得令！”江玉沉说话时还冲她敬了个标准的军礼。
顾蓁被他逗得眉开眼笑，昨夜被翻来覆去地煎饼到凌晨产生的怨气少了些许。
等他把乐乐抱过来的这段时间，她啃了两口煎肉饼。
比起肉包子她更喜欢国营饭店的煎肉饼，肉包子虽大，但面粉没有充分发酵变得蓬松，二煎肉饼油煎过后外酥里内，里面的肉馅均匀地摊平，一口饼皮一口肉好吃得很，价格也要比包子多出五分钱，这五分钱如果加上粮票能买一个菜包子。
顾蓁中学时一个月才能吃上一回，大学毕业后有了工作隔三差五买上一回，也没吃腻，待在村里馋得流口水，毕竟这年头实在没油水。
江玉沉抱着童车过来，乐乐一看到妈妈在饼就咿咿呀呀叫起来。
顾蓁撕了点饼皮泡在粥里，泡软了才喂给她吃。
接着又喂了几口豆腐脑，这样一来倒是不用再蒸鸡蛋羹了，省事得很。
“今天除了修围墙、盘炕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不用，你还是好好休息吧！”
有劲儿放在晚上使，别弄一会就哭着说受不住，江玉沉默默在心里补充，说出来怕她恼羞成怒晚上把他赶出去。
“下午陪我去看望奶奶吧！”
去看奶奶不得见到江老将军，顾蓁又敬又畏。
老头子都不是容易搞定的，比如自家老爷子，要不是她每次考试都考第一，才艺过得去，跟学校里那些千金小姐们维护得不错，只能像别的兄弟姐妹一样得到一栋豪宅和一份家族信托。
“那得先去买礼物，你爷爷奶奶喜欢什么？”
“不用，我奶奶没跟老爷子住在一块儿，在疗养院休养，饮食被医生护士管控得比较严格，只要买点水果就行了。”
虽然如此，但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的。
顾蓁:“昨天不是买了烤鸭，要不再买一点含糖量比较少的点心。”
江玉沉点了下头。
吃完早饭，顾蓁换下睡衣，穿着淡蓝色的衬衫和有点修身的黑色长裤。
照镜子时将随便扎的马尾拆了，将头发盘起来，然后发现脖子上的痕迹，不由皱起了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