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说，姜芯从没见过陈女士这个样子。
陈女士一向都温和的像一只行走的绵羊似的。
即便生气骂她也跟别人的气势如虹不一样，要不是之后她人生轨迹陡然歪斜，她的性格也不会变得那样暴躁唠叨。
不过，那也是二十五岁以后的变化了。
可这会儿，陈女士爆发了。
为了守护她的名誉，烤鸭店的生意，还有一整个家的安全，她爆发了。
陈女士最后冲围观的人群说了一句不好意思后，拉着姜芯头也不回地离开。
姜芯感觉到风呼呼地在耳边吹，陈女士的背影在大步走间高大起来。
什么是大人？
这大概就是大人，在需要的时候撑起一个顶点，一个世界。
回到家，母女两个谁也没有先说话。
陈女士进到厨房给自己倒了一大杯凉开水往喉咙里灌。
姜芯则坐在客厅里默默地望着她。
陈女士一个人待了一会儿后，拿起围裙开始准备晚饭。就好像已经把刚才的事情消化好了。
姜芯进到厨房里帮忙打下手，一时间只有刀落菜板，和哗哗流水的声音。
“妈，你什么时候买的相机啊？都没告诉我。”
陈女士切菜的声音顿了顿，又继续：“你借小越的相机，我看你那么喜欢，就想买一个给你惊喜。没想到……”
那个黑袋子里装的应该就是相机了。
疯子找上门的时候，奶奶跟她使眼色，她起身估计回去拿相机的。
这样说起来，她想不通的陈女士的微妙表情，看似心虚就都说的通了。
陈女士霸气地把黑袋子丢出去，姜芯却是好心疼。
“妈，那相机是你卖烤鸭的钱买的，咱不欠人的，真不应该把东西丢出去的。”姜芯说。
陈女士的菜刀扔在菜板上，也是懊悔叹息：“是啊，你说我怎么就扔出去了呢？哎呀！头脑一热，那个时候脑子真是一片空白……”
看陈女士这个样子，姜芯咕咕笑：“好了好了，落子无悔咱不后悔了，以后我一定赚很多钱自己买。”她走过去抱住陈女士，把脑袋歪在她的肩膀上，“妈妈，谢谢你。”
陈女士拍拍姜芯的手背：“你啊，怎么变得这么有礼貌了。妈妈给女儿买礼物有什么好说谢谢的？”
……
沈斯越正在家里写作业，听到敲门声。
起初以为是听错了，竖起耳朵又听了听，敲门声还在持续。
于是，沈斯越起身去开门。
门口出现了爸爸妈妈。
那一刹那，沈斯越以为自己看错了。
“怎么了？不认识了？”沈父提着个包先迈步往里进，越过发愣的儿子，半开玩笑。
沈母手里推着两个大大的行李箱，行李箱上挂满大包小包：“儿子，来，搭把手。”
两个人突然回来，再加这么多东西。
一时间从门口到客厅，闹哄哄，好不习惯。
“儿子，这些东西都是给你买的，时下听说在年轻人里最流行的，p3，棒球帽，还有什么fc还是cf游戏机，特别酷！你捣鼓捣鼓。对了，还有香港的零食……”
“儿子，这次我去出差，打听到未来职业趋势，对你考大学选这个科目非常有帮助的，虽然你现在还是高一但是……”
他们自说自的，一顿强烈输出。
沈斯越蹙蹙眉打断：“爸，妈，你们刚回来，先去洗澡休息一下吧？我给你们做点吃的。”
“哎，不用，我们下馆子去。”
“对啊，这难得回家，得带你吃点好的。”
他们一边说一边往屋里去。
沈斯越靠近，大概把他们说的送给他作为礼物的袋子拉出来放到一旁，然后再把行李箱给他们推进屋里去。
“怎么没买烤鸭？”
每次他们回来，都会路过陈女士的烤鸭店带一只回来的。所以沈斯越随口一问。
“哎哟，姜芯她妈今天遇到麻烦了，那个疯婆子去店里闹，她老公要为姜芯她妈离婚。”
“姜芯也在，她们母女两个丢下店走了。”
……
沈斯越听着听着，眉头渐渐皱起来。
爸妈说的东拼西凑，相互捡自己要说的说。
沈斯越大概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过听到姜芯跟陈女士都霸气地把他们这对颠公颠婆收拾一顿后眉头渐展。
没受到欺负，挺好。
“哎，小越，最近在学校没发生什么事吧？”爸妈洗完澡换了一身衣服出来，跟沈斯越出门。他们终于问起自家儿子的近况。
“没事。”
“成绩呢？稳定着吗？”
“嗯。”
一家三口散步走路，难得的画面。
但相比爸妈的热情，沈斯越显得很生疏，回答都是一个字，两个字的往外蹦。
沈父忍不住叹息：“你这个话少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将来找媳妇可怎么办才好？”
沈母拍沈父的胳膊骂道：“你怕什么，再不济还有姜芯垫底呢。”
沈斯越不高兴沈母对姜芯的形容词，“姜芯很好，她为什么要垫底。”
从见面开始沈斯越就跟死水里的鱼一样，慵懒冒泡，一整句话都讲不全。
这冷不丁的发火，让沈父沈母都愣住了，四目相对。
沈父笑笑：“你妈文化不高，开玩笑的。”
“是啊是啊，开玩笑的。哎哟，我们宝贝儿子生气了。”她不合时宜地摸摸沈斯越的头还把他当小男孩哄。“对了，你想吃什么？我们现在要去吃火锅，我记得你最喜欢吃火锅的。还是你有别的想要吃的？”
沈斯越的生疏其实更多的是失望。
他们很忙，忙在自己的世界里。
即便回来也并没有很感兴趣他的改变和成长。
他们自以为是地用过去的眼光看待他，默认他是不会出问题的机器，会正常运转。而且他们也只需要他正常运转。
可他早就长大了。
他在无数个日夜里靠自己解决消化问题，度过了一日又一日的孤独和寂寞。
他早就不喜欢吃火锅了。
他最讨厌的就是吃火锅。
沈斯越躲开沈母涂着红色指甲油的手，定定地看着她：“我想要吃炒菜。”
“炒菜？行啊，明天吧，今天先吃火锅了。”沈母笑眯眯地说。
沈父帮腔道：“是啊，一家三口涮火锅特别温馨！”
沈斯越垂眸。
看，他不是没做出过努力。
只是，他的努力是无效的。
他们走出巷弄的时候，不远处江老师和他的难缠老婆还在路上争执折腾。
沈父沈母非常嫌弃，皱眉拉沈斯越离开。
沈斯越却觉得，他们跟这一对问题夫妻没有本质上的不同。
一个是在一起同床异梦，一个是分开在两处维持着表面的恩爱其实已经好久没有谈过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