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姜芯抬眼看到木德眼底摩拳擦掌的，立刻瞪过去，“又乱想什么呢？你看看他们打架闹事落得什么好？你要引以为戒，咱们现在要走文明路线，法律途径，搞那些迟早是个死。你看看你爷爷的馄饨铺，如果咱们认认真真地过日子，哪怕你考不上什么好学校，至少还能落的个衣食无忧，阖家团圆。”
木德眼神里的光暗了，瘪瘪嘴，感觉姜芯越说的一本正经的越是反其道而行。
他眯着眼睛等姜芯说完，故意说：“哦，那没什么事我进去写作业了。”
“等等。”姜芯叫住他。
“我就知道！”木德像是狼逮住了兔子一样，“说！芯姐！让我干什么？！”
“有钱吗？”
“……啊？”
……
姜芯回到家，看陈女士在厨房里忙，她放下书包走进去。
那时候的厨房推拉门重的还有些硌手，底下的凹槽嵌着日积月累的污垢。
青绿色的柜门亮的很非主流，每天的饭菜油烟不可避免地覆盖了一层镀光。
陈女士听到动静扭头，“怎么进来了？饭还有一会儿好，你先回屋吧？”
姜芯杵着没动。
“怎么了？”陈女士再次扭头。
“妈，有啥需要我帮忙的不？”姜芯吸鼻子，想说先卖个乖。“这胡萝卜要洗吧？我先帮你洗一下。”
“不用不用，胡萝卜洗过了。”
“那这个肉是不是要切成肉片？”
“你放着，我来！”
“嗯……我给你摘菜吧。”
“说吧，到底什么事。”陈女士手上还滴着水，不得不张开双臂拦住要帮倒忙的某人。“你该不会……”
眼看这又要想歪了去，姜芯挤笑只好直奔主题：“是这样的，妈，我想跟你借点钱。”
“借钱？什么钱？”陈女士睁大眼睛。
“不是我的事，你别着急。”姜芯大概讲了一下沈雪的事儿，点出想要帮助同学的主旨，“你放心，我之后会还你的。”
听孩子是助人为乐，陈女士松了口气：“还不还的倒也不用，你要借多少啊？”
“不多，就八百吧。”说出来，姜芯后悔了。她的口气过分轻佻了些，要知道是在99年的八百，不是2019年的八百。
果然，陈女士切丝瓜的刀顿住。
“八百啊……”
姜芯抿唇，寻思要减多少比较合适。按照陈女士一只烤鸭二十五来算的话……
“一千吧。干脆凑个整。”陈女士语出惊人。
这一下子把姜芯搞不会了：“啊？妈？一千？”
“对啊。你不是说你同学等着救急吗？这俗话说的话，借钱救急不救穷。人家沈雪跟咱们巷弄邻居的，也是看着长大的。能出份力就出份力。”陈女士说的实在，给的也实在，她掏了掏兜，拿出一张银行卡，“密码你知道的，去取吧。”
姜芯拿过某生银行卡，看着上面的绿色稻穗，心湿漉漉到不行。
“妈，我都还没说沈雪遇到什么困难呢。”她刚才就是简单地说了一下“沈雪有点麻烦事儿需要用到钱”，陈女士居然没有追根究底，爽快地同意了。
怎么会有这么好的妈？
这种被无条件信任的感觉真是又久违又温暖啊！
姜芯忍不住从后背抱住陈女士，感受满满的母爱。
“哎呀，去吧。”陈女士被弄的很不好意思，“这还忙着做饭呢！”
姜芯总算愿意从厨房撤离。
她拿着卡，去到院子里提出自行车赶紧去附近的银行自动取款机取钱。
99年这会儿还很流行人工服务的，取款机这样的大家伙像每个时期的弄潮儿一样一度遭受人们的抵制和冷遇。
不过一旦知道了它的好处，就会明白其中的便利性。
比如现在，银行柜台已经下班。
姜芯紧急取钱就可以通过它来实现。
拿着新的旧版的一百元人民币，姜芯有种穿越时空的交错感。
崭新的旧币~
如果这会儿知道这东西会经历变革，会成为古董宝贝，也就不会家里一张都没存下了。
姜芯提着装着一千块的塑料袋跑去超市找沈兵。
沈兵晚上送水的工作地点。
这份工作虽然很苦很累，但多劳多得，老板不欠钱。
现在为了沈雪，家里无端多了一笔外债。
沈兵更不可能辞去这份工作。
姜芯过去时，果然看到他戴着帽子和口罩，一身蓝衣搬运服歪着身子在扛水。
“沈叔叔。”姜芯走近。
沈兵没反应过来，把水往三轮车上放下回去又扛了一桶这才发现了姜芯。
“姜芯？你怎么……”沈兵反应过来自己不该搭话，低头间不知所措。
姜芯看着沈兵这样，心里很难受。
沈雪的虚荣心害的作为父亲的他不敢光明正大地面对别人。可姜芯也是从沈雪这个年纪上去的，所以她又没办法完全狠心地批评沈雪拼命挣脱原生家庭的不堪奋力而上的努力是错的。
“沈叔叔，你们的事情我知道了，这是我的一点心意。您千万不要嫌弃。”姜芯把钱交给沈兵。
沈兵不明所以，看到袋子里的竟是钱，赶忙推开。
“你这是干什么？”
“我跟沈雪是朋友，沈叔叔您就先拿着吧！”姜芯坚持。
一番推脱，沈兵拗不过姜芯，拿着钱皱褶的脸不知所措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谢谢，谢谢……小雪她能有你这个朋友……”沈兵不善言辞，眼角发湿。
“沈叔叔，您别激动。”姜芯以过来人的心态能强烈共情沈兵作为中年人的难处。“小雪不是坏孩子，她只是比较早熟，比同龄人更早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父母和孩子之间是最无解的。
双方立场不同，所看到的世界不同，不能说谁对谁错。只能说是两种观念的博弈。
父母总希望孩子们能早点懂事，孩子们总希望父母可以多理解多支持自己。
说来说去，总归是那一句“可怜天下父母心”。
“我知道小雪的心思，只可惜……她投错了胎，投到了我家当我的女儿。”沈兵重重叹气。
他不怪任何人，他只是怪自己不争气。
旁边搬不完的水桶，身上脏兮兮的工作服，这些都像水蛭一样吸附在他身上无法挣脱。
他给不了公主一样的沈雪公主一样的生活。
“可是你很爱她，其实只有长大以后才明白父母的爱才是最坚固的后盾。”姜芯温和地说。
沈兵从愧疚中缓缓回过神。
“那叔叔，我先走了，不打扰你做事。”姜芯转身想要离开，想到什么转过身道，“沈叔叔，那个……你别跟沈雪说这个钱是我给的哈。”
沈兵微怔，明白过来点点头。
姜芯如释重负地摆手，往家回。
快要到家时，姜芯碰到也回家的沈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