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久薇又赶忙解释了一下织染坊那些堆积的土布的去向:“公子看看这边,这些马车上用的坐垫、脚垫、用来盖东西的苫布,还有这些包袱皮和布袋子,都是用织染坊原先的土布做的。”
“这些东西行商、出远门、在家盖东西都用的上,就是荣原和大陈那边的牧民也很需要这些东西。公子看这些个垫子就是个荣原住帐篷的牧民准备的,我们之后还会用土布做帐篷的内衬,专门卖去荣原。”
这些织染坊的手艺和工艺都不行,跟南方来的丝绸棉布没法比,做出来的东西价钱又低不了多少,平日里很少被人光顾。
可咱天禹的人不穿这种布料制成的衣物,外面有的是人穿用,改一改用途和款式,普通百姓也是需要的。
就比如那些个垫子就是铺在帐篷的地上用的,荣原冬日里冷,帐篷外面都盖着皮草,可内里的内衬用土布却很合适。
还有运送货物时马车上盖着的苫布,包括有些货物不怕压、不怕折,就没有必要一定用木箱装运,用特制的大布袋装更为轻便……
这样积压的土布也派上了用场,那男子听完眼睛都亮了,恨不得立刻回去把这件事告诉他那位在府衙里负责织染坊的长辈。
可是一想到后面可能还有别的好东西没有看到,就不敢走了,一时间神情颇为纠结。
便有人打趣道:“这些个东西价钱便宜,还耐用,我家的商队之后先换一批用着,要是好,再全换上。这要是能成,可是大好事儿,怎么这位公子不觉得是好事儿?这副样子,还是……吃坏肚子了?”
“诶,邵大哥这就不懂了,大宴还没上呢,这是饿着呢,怕后面有好吃的,走了就吃不上了!”
自然也有那些不行商的宾客要问了:“这说了半天,都是便宜你们这些行商之人了,跟我们似乎关系不大吧?”
开铺子做生意,若是只顾着底下的人,上头的人就算没有意见,可这些若是都跟他们没有关系,日子久了,铺子少了这些人的关照,也会有麻烦。
黎久薇歉意地朝那人笑笑,继而道:“这位大哥,这些东西你是用不到,可是你家的下人能用到。下人们也是要过自己的小日子的,他们银子花得少了,日子过得顺畅了,服侍起主子来也会更用心,你的日子也会更舒心嘛。”
“况且就算你家里没有商队,家里也一定有铺子,我们这儿还有南北货,都是荣原、大陈、西平来的舶来品,放在你家的铺子里卖也一定能让你面上有光。”
“况且有些东西,就是不弄到天禹之外去,弄到九城的铺子里,或是铺子里的掌柜、伙计路上用,也都是合适的。”
众人想想是这么个道理,尤其是刚刚那位管着家里庶务的公子:“姑娘莫要见怪,他呀,不管庶务不知道。这些个下人一年下来的花销算下来一点都不少,单就是穿的、用的要是能省下来一些,也省不少银子。”
这里面管着庶务的当下就有附和的,请他们过来,本就是有意通过他们给织染坊和黎久薇庄子上的器物作坊搭线,让他们答应以后采买会考虑这些东西,想必是能达成的。
听了没什么反应的也不少,这些人都是家里的主子,也不是行商、干体力活的,他们并不怎么在乎下人和普通百姓的日子具体怎么过。
这些人能在这儿听下去没走,一是给容家和容轩面子,二是想看后面有没有更好的、他们还能用得上的东西,三么也是觉得黎久薇这个人有点意思。
一个姑娘家,瞧着衣饰还未及笄,生得一副娇媚模样,行事却如此干练泼辣,也不知容家大公子从哪儿弄来这么一个人物?
“我看这位爷说的不错,这东西像咱们这样的地方都用不上。就是我们揽芳醉的伙计,穿的都是细棉布。老爷家的下人就算捡家里主子穿旧了的穿,也都是绫罗绸缎。”
“要我说,这盼君归对你们这些商队的大老粗还有些用处,高门大户能用上的甚少。黎姑娘,有些日子没见到大公子了,难道大公子以后都打算做这下人的生意了?”
揽芳醉的掌柜张允,刚刚喝胡辣汤的时候他心里就不舒服,后厨的事他是熟的,其他人喝这碗汤觉得好可能只是图个新鲜,或是单纯的就是觉得好喝,他却喝出了当中的机窍。
这汤最厉害的就是对胡椒的研磨工艺,这细腻的程度,就是药材的研磨当下也做不到,单是因为这个,他们揽芳醉的胡辣汤就赶不上。
好在他们揽芳醉都是些珍馐佳肴,胡辣汤这种东西最多只在进门处的大堂卖一卖,雅间根本就进不去,他们那些个贵客根本不好这口,对他们没什么影响。
可是没影响不表示他就服气,他想着肯定是容家商队从外面带回了什么新奇的东西回来,这是跑腿的功劳,不是后厨的本事,有什么可牛的?
尤其再怎么着不过是道胡辣汤,西绥卖这玩意儿的摊子到处都是,做的好点儿又如何?
可这心里到底是存了不服的心思了,加上他们本就是做贵客的买卖的,自然看不上这些普通百姓和干杂活儿的才用的上的东西。
黎久薇之前为了做这道胡辣汤本就特意去过揽芳醉,远远地见过这位张大掌柜一眼,知道他不仅是掌柜,还因为年资久、经营有方得以成为揽芳醉的股东之一。
开门做生意,就得准备好接受来自同行和半同行之间的敌意和比评。
何况揽芳醉这样接待贵客的地方,广鑫庄起火都两日了,掌柜的肯定也多少听到了点风声,知道容轩势微,多少会有点儿见人下菜碟。
就是旁边这些表现出善意的宾客,家里何尝又不是端着观望的态度,所以今日来的多是家中小辈,长辈来的除了几个寻常富户商贾人家的,家里但凡有走仕途的是一个没来。
毕竟要是之后容轩真的出了事,小辈来了只说是小辈的交情,不会有人计较,长辈来了性质可就不一样了。
这都是人之常情……黎久薇微微一笑,很是客气地道:“自是不能跟揽芳醉比的,揽芳醉接待的贵人多,盼君归做的是商队和一些粗浅的买卖,都是服侍客人,让他们舒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