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病还是毒

“对,都是针尖大黑紫色的血点,连眼白上都是,像是闭气憋坏了一样。症状轻的时候,每日里毫无精神,吃着饭都能睡过去,身上一些地方就会溃烂成疮,就是指甲盖大小的疮长出新皮也要大半年。”

“这孩子每年都要被这么折腾个三四回,身上都没有块儿好肉了,就连出屋走动也越来越难……郎中们都说,这样下去就是熬日子,用不了几年就会油尽灯枯。”

“也许是老天爷不绝她的命,有一回我找上了曾经给容家大姑娘诊治过的郎中,说是当初容大姑娘的症状也是这般,后来不知容老爷从哪儿找来了药,容大姑娘就痊愈了。”

白氏把家里的情况还有她如何找上了这位郎中,又如何跟容二老爷容元修达成了交易,都说了。

白氏的亡夫姓乔,二人生有一女乔雅,白氏丧夫之后,又收养了一子乔经康。

白氏自己在元都的伢行做活儿,将两个子女留在了乔家村,交给族人抚养,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找人捎银钱回去,过年的时候白氏自己也会回来。

乔雅头一次发病是在白氏有一年回去之后,突然就病了,之后就一直在求医问药。

透露容家大姑娘也患过此病的郎中是前头那位前朝致仕太医引荐的,别的一句没说,只让白氏去找容元修。

而容元修让白氏买一个海中金命格的适龄女子,答应只要这女子得到容大公子容轩的宠爱,再等容轩成亲后分府单过,就会把药方交给白氏。

听到这病的症状,黎久薇心里就有了猜测,只是还有些细节她需要核实:“妈妈平时都是过年还乡,那一年为什么不是?”

“那年正好赶上旧帝退位,凌贵妃也被毒死了,元都乱得很,官伢也不太平,我就躲回来了。”白氏回忆着,不明白这当中有什么关联。

黎久薇看了她两眼,试探道:“从元都回西绥,您有没有带些穿的用的给乔大姑娘?”

白氏颔首:“当然,西绥比不得元都繁华,每次回去定是要带东西的。尤其那年……姑娘有所不知,旧帝退位,宫里不止赶了许多人出来,连带着一些本该焚毁的东西,没有标记的,也有不少卖了。”

“别的我没敢要,也要不起,就是买了一些平日用得上的胭脂水粉头油。”

胭脂?还是宫里出来的,凌贵妃刚好死在了那一年,偏偏后来赵氏被杖毙也是遭人陷害,说她是当年调制毒胭脂害了凌贵妃的元凶。

所谓的怪病,与其说是病,不如说是中毒后的症状。

这个时代医和毒的发展都有限,厉害的毒就那么几种,黎百川打听到凌贵妃死前整个人都紫了,也跟这症状对上了,一切都由不得人多想。

如果没有猜错,当年毒杀凌贵妃的胭脂还有存留下来的,本该跟其他旧物一起焚毁,却被人趁乱偷出去卖了,发了一笔财。

白氏是官伢的牙婆,跟出入宫门的杂役甚至是宫女太监有些来往,恰好买到。

她又刚好想要回乡探亲,想着把这些东西带回西绥,用完了就没了,也没人知道她们僭越,就买了下来,于是乔雅就中毒了。

因为这种毒罕见,民间的郎中束手无策,那位前朝致仕太医好不容易逃离了权力争斗的旋涡,虽然有了猜测,也不愿意再被卷进去。

所以这位太医纵使医者仁心,也只能借了另一位郎中的嘴,给白氏指了容家这条路,自己全身而退了。

天道安排的因果真是环环相扣、息息相关,一个毒胭脂就将她跟赵氏、白氏母女还有容家联系到了一起。

进容家,不再只是还白氏的恩,还有替原主还赵氏的生身之恩……容家纵使是龙潭虎穴也一定要去了!

见黎久薇想得久了,白氏也有了猜测:“你该不会觉得雅儿的病跟宫里出来的那些东西有关吧?我……想把最好的给她,那些东西我都没有用,都给她了。”

“这东西是病是毒还不好说,既然容家很可能有法子治,咱们就去容家。”黎久薇边说边观察白氏神情细微的变化。

对外赵氏被杖毙的理由是贪墨宫中财物,与凌贵妃旧案有关是黎百川自己打听出来的,白氏应该不知道才对。

白氏神情无异,看起来不知道这中间的关联,还好,万一白氏也相信赵氏是调制毒胭脂的人,把她当作仇人的女儿就麻烦了。

让黎久薇说,赵氏压根儿不可能是真凶,也不可能受真凶收买,是这两者早就被灭口了,哪儿还能等到多年后被“揭发”。

只是在一个亲眼目睹女儿饱受病痛的母亲面前,没有实证,这些道理很难解释得通。

“姑娘这是答应了?我也没想到这事儿居然牵扯到了宫里,不过,我保证咱们只求药,别的都不牵扯。等拿到药,我就再想法子买一个海中金回来,替了姑娘,求容老爷放姑娘离开。”白氏陈恳地保证。

还算知道分寸,懂得不搅和到宫中的阴谋里,只是……

算了,黎久薇淡淡地笑了一下:“只是求药也并不容易,一来这药定比寻常的珍贵,二来容老爷想必也知道这病或毒与宫中有关,为了保守秘密,这药他要么不会给,要么不会轻易给。”

给了不就说明他们容家知道宫里的秘密了么?

白氏打了自己的嘴巴:“以前没想过这里面的关联,这么说来,就是想叫姑娘把药偷出来,也不容易。姑娘是赵夫人教导出来的,比我这样没见识的思虑周全,还请姑娘告诉我该怎么做。”

“一个通房,最多是个眼线,能掌握的筹码太少,若是能做一个得力的管事儿就不同了。

“躲在容大公子身后,做他的左右手,在实际上掌控容家,说话才有分量。”黎久薇眨了眨眼,半真半假地道。

白氏不敢置信地打量起她来:“做到大管事儿是能如此,可是姑娘一个女子,年纪又不大,还只是一个通房,恐怕连容家产业的边儿都沾不上。”

“话是我说的,如何做到自然也是我的事。白妈妈只需知道,想要拿到药,答应我三件事就好。”黎久薇看着她。

白氏这回没有迟疑:“姑娘请讲,只要能救我女儿,我都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