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夫人不动声色,对程大人露出一个温婉的笑容,说道:“老爷莫急,我这就收拾东西回娘家。只是,我虽是他的姑姑,到底这事难办,也不好叫他白白操劳。”
程大人官场多年,自然明白程夫人的意思,连忙道:“夫人看这府里还有什么好东西,尽管拿去。只要把这件事办成了,将来我发达了,定然忘不了咱们的侄儿。”
程夫人笑着退出了房间。
转身的一刹那,她脸色骤冷。
不要脸的老匹夫,还咱们的侄儿呢,谁跟他是“咱们”!
还说什么将来发达了,就凭他,还能发达?
做他个春秋大梦吧!
程夫人迅速掩去鄙夷之色,对着自己的贴身嬷嬷道:“走,全府搜罗一下,看看还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
嬷嬷满脸不安之色,说道:“夫人,这事怕是做不成。那林大人是皇后的亲爹,连皇上都要叫他一声岳父的。饶是咱们把整个程府都献给他,人家也不见得会多看一眼。”
程夫人神色冷静道:“你以为我不知道?”
“那夫人……”
“你只管找,其他的事情不要多说。一个时辰后,让车夫在外面等着。”程夫人掏出手绢,嫌弃地擦了擦刚刚被程大人摸过的地方。
再说那牛大人,得了程大人的话之后,便迅速回家,如法炮制,也造起假账来。
第二天上朝,程大人告假了。
牛大人心里还奇怪呢,但想了想,又觉得情有可原。
程大人所做之事,怕是心里有愧,这几天风口浪尖的,避着点皇上也对。
牛大人决定,等北境商会的人来收完田庄和铺子之后,他也告假几天。
牛大人是有心眼的,怕也遇上程大人那样,一早就被北境商会的人堵门的情况,特意跟人约了下午交接。
回到府里之后,还来得及将账房做的假账再翻看一遍。
又美美地午睡了一番,这才收拾齐整,准备迎客。
到牛府来的人仍然是荆岚。
因昨天在程府发生的事情,荆岚这次来牛府之前,可以说是做足了功课。
北境商会势力广泛,想调查哪些地方的田庄店铺,并非难事。
因此,当荆岚目光扫过牛大人信心满满拿出的账本时,就觉得一眼假。
跟程府犯的错误一样,牛府那十几年前的账本也是簇新簇新的。
荆岚连翻都没翻,就直接变了脸色。
她问:“牛大人难道没有听说昨日在程大人府上发生的事情?”
牛大人联想到程大人今早告假了,便问:“怎么,难道程大人真病了?”
虽说造了假,也顶多就是少还些钱罢了,大头还是要真金白银地给出去的。
想来程大人一定有些糟心的。
牛大人表示可以理解,让他拿钱,他也犹如剜心割肉一般,疼啊。
荆岚神色冷淡,说道:“程大人府上的账本造假,把没什么收成的田庄和经营不善的店铺造假成了良田美铺,被我发现了。此时,大理寺正在调查呢。没想到,我今儿到了牛大人这里,又看到了假账本。难不成,牛大人是和程大人取经了?”
牛大人这人,脸皮虽然很厚,心里素质却没有程大人那么好。
还没查帐,就被人揭穿了账本造假,他连句狡辩的话都没说,心态就先崩了。
荆岚冷冷瞄一眼他慌乱的神色,说道:“幸好皇后有先见之明,叫我把大理寺的官差带上了。牛大人看看,是让官差进来搜呢,还是省些麻烦,自己把真实的账本交给我呢?”
牛大人只觉得天旋地转,差一点就昏过去了。
是他大意了啊,那程大人哪里是割肉了心痛,分明就是犯罪了不敢出来。
好呀,那个老小子,自己挖坑自己跳,也不说派人来知会他一声。
现在怎么办,他们牛府也废了啊!
荆岚看他不吭声,直接从怀中掏出一个哨子,吹了一声。
不消片刻,一队大理寺官差就跑了进来。
不由分说,先把账房控制了起来。
然后,在账房的指引下,找到了真实的账本。
人证物证具在,荆岚也不多废话,立刻和大理寺的人一起离开牛府。
牛大人仿佛刚刚回过神来,追着大理寺的官差道:“是程大人告诉本官造假账糊弄北境商会的人,本官只是一时糊涂,并非恶意欺瞒。麻烦转告一下大理寺的主审官,本官是受人蛊惑,还望从轻发落。”
荆岚瞧着这牛大人没出息的样子,一时也不知道他和程大人相比,谁更加可恨。
一个是胆大包天,被人抓包了还要狡辩几句,不见棺材不掉泪的老油条。
一个是迅速滑跪,有胆子做坏事没胆子承担后果的怂货。
朝廷啊,怎么净是这种玩意!
怪不得,这些年皇上接连开恩科,选拔了不少有才能之人。
看来,这个朝堂,是该换换血了。
荆岚心里这么想,嘴上却是不敢说出来的。
她只是很敬佩帝后,能将这么大一个国家,这么鱼龙混杂的朝廷,慢慢整治起来。
这得是需要如何的谋略和手段啊!
大理寺查案很快,不到三天,就把程大人和牛大人造假账的事情调查清楚了,顺带着连账目都盘清了。
卷宗呈到元修面前,元修的处理也是很迅速。
程大人犯欺君之罪和教唆罪,虽未造成严重后果,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着削去官职,罚没财产,流放北境,族中子弟五年不得入仕。
牛大人犯欺君之罪,虽是被人教唆,但罪名成立,着削去官职,流放北境,其财产扣除债务之后,余下的允许其家属保留。
接下来,便是在城门处张皇榜公告,以儆效尤。
有了这样的先例,其他官员再也不敢赖账,便是砸锅卖铁,也要把欠国库的钱还上。
林成章顺顺利利地完成了任务,成功为国库追回几百万两的欠银,从户部毕业,调任吏部,任吏部尚书。
至此,官员与国库之间债务了结。
经此一事,元修初步清理了朝堂一番,那些仗着资历老,家中有荫蔽的官员,也收敛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