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皇子气势汹汹，一进门就直接坐在了主位上。
孔博和师爷站在一旁，低着头，活像做错了事的孩子。
“把犯人名册给我过目。”大皇子冷冷道。
“犯人名册乃府衙重要文书，大皇子若要过目，须有正当名目。”孔博不卑不亢道。
大皇子平生最讨厌这种不知死活的蝼蚁。
不过，他身在北境，没法像在京城一样耍威风。
孔博的做法是无可挑剔的，他也不能硬来。
于是，他咬着后槽牙从怀中掏出一枚令牌，伸手向前一送。
“看好了，这是父皇的御赐令牌。父皇让本皇子巡视北境，你难道想阻拦吗？”大皇子声音提高了八度地说。
孔博心里明白，大皇子特意到北境来找茬，并非是他个人的行为，定是皇宫里的那位授意的。
他心知自己无法阻止，只好对师爷道：“去把名册拿来。”
师爷的手心，因为紧张出了不少汗。
他拿不准大皇子这次到来，是心血来潮，还是掌握了什么消息。
如果大皇子已经知道了林家人被赦免的事，他再拿一个假名册出来，大皇子当即就能给孔博定个欺君之罪。
可是，如果他拿真名册出来，而大皇子又什么都不知道，那可就是给了大皇子一个发难的理由。
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呢？
师爷感到左右为难。
可当他推开房门，走到桌边的时候，他却发现，那本假的名册不见了。
他的后背顿时起了一层冷汗。
假名册若是被有心之人拿去了，那不管元修的结果如何，孔博的欺君之罪是无法摆脱了。
师爷的手不由自主地哆嗦起来。
他在房里来回踱步，甚至有种一根绳子把自己吊死的冲动。
就在他胆战心惊的时候，一个府兵走了过来。
“师爷，大皇子催促呢，让你快点把名册带过去。”
府兵的眼中，露出同情的神色。
师爷长叹一声。
算了，目前还是先把大皇子应付过去比较重要。
其他的事，走一步算一步吧。
师爷将心一横，抱着名册走了出去。
大皇子拿到名册，不耐烦地看了几眼，旋即道：“好你个孔博，竟然敢赦免谋逆罪人的家眷，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
孔博眉头一皱。
他分明看见，大皇子根本没瞧那名册几眼。
甚至都没翻到写着林家人的那一页，就对着他发难了。
看来，大皇子是有备而来，已经从别处打听到真实情况了。
同样看出端倪的师爷大大松了一口气。
心中的愧疚感也稍稍减轻。
既然大皇子已经提前知道林家人被赦免的事，那他拿来这本名册，就算是拿对了。
虽然孔博免不得要被大皇子为难一番，但总不会比欺君之罪更重。
这时，就听孔博道：“大皇子，下官赦免那些犯人，都是遵照本朝律法为之，并未徇私。”
大皇子狠狠瞪了他一眼，傲慢道：“那你倒是说说，你是遵照的哪条律法？”
孔博不卑不亢地说：“本朝律法，若要给终身流放的犯人减刑，须上报朝廷，由皇上定夺。但非终身流放的犯人，若在流放过程中有突出表现，可由当地官府酌情减刑。”
大皇子冷笑，又问：“那你赦免的这些人，有何突出表现？”
孔博回答：“他们发明了工具，使得犯人们做工的效率大大提高，还发明了大棚种植，用冬小麦解决了一部分粮食困难。这些贡献，足以为他们减刑。”
“呵呵。”大皇子一脸不屑，“犯人就是来做苦力的，他们却发明工具替自己省麻烦，这叫贡献？你说的大棚种植，我在京中也有所耳闻，只是不知，种地养活自己也算是贡献了？”
听着他强词夺理，孔博心里的火气蹭蹭往上冒。
可是，胳膊拧不动大腿，他终究是无法指着大皇子的鼻子骂的。
孔博深吸一口气，说道：“发明工具并非为了省去麻烦，而是让每一个犯人在有限的时间里做更多活计。种地也不光是他们自己吃，他们养活了一个工地的犯人。”
“狡辩！”大皇子拍案而起，怒吼道：“我看你就是鬼迷心窍了！元修蛊惑北境太守，使其失职，来人，把元修给我抓来，本皇子要亲自审问。”
孔博一口气没上来，差点被气晕了。
他强撑着向前一步，挡在了大皇子面前，说道：“赦免犯人是下官所为，犯人们也是奉命行事。若大皇子认为下官失职，惩罚下官便好，为何要迁怒他人？”
大皇子阴冷地盯了他一眼，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想要本皇子的惩罚，你还不配！”
说着，一把将孔博推开，对着门外大吼，“快把元修给我抓来，晚一刻钟，我要你们的脑袋！”
孔博摔在地上，刚好摔到了伤口处。
钻心的疼痛让他几乎要呻吟出声，被他强忍住了。
原来，这就是皇家之人做事的风格。
想收拾谁，即便找不到正当的借口，也能通过胡乱攀扯达到目的。
丑恶，实在是太过于丑恶了。
国家掌握在他们手里，就是让他们胡作非为的吗？
孔博咬咬牙，就要爬起来与大皇子争辩，却被师爷拉住了衣袖。
“大人不可。”师爷无声地说：“有大人在，尚可为林家转圜。若大人不在了，谁能来庇护林家？”
孔博双目通红，气得浑身发抖，再次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大皇子冷冷回头，轻蔑地看了孔博一眼，对手下挥挥手道：“拖下去，别让他在这碍我的眼。”
手下闻言，像拖死狗一样，把孔博拖了出去。
师爷紧跟着退了下去，心中的愤懑之情没有出口，整个人摇摇晃晃的。
大皇子的手下走了一会，就把孔博随意扔在地上，回去复命了。
师爷忍着怒气，让人把孔博抬回房间，转身去了厨房。
他要想办法探听一下情况，这样，等孔博醒了，才能商量个对策出来。
他从厨房里端了个托盘出来，里面放着一壶茶。
回到前厅，他恭恭敬敬地把茶放在大皇子的桌上。
陪着笑脸道：“大皇子，天热，别气坏了身子，喝点茶歇歇。府里没什么好茶，还望大皇子不要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