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大清早,天还没亮,刘奎等人就做好了出发的准备。
只待办事官前来,将犯人领走,他们便可以返回京城。
马兴是最舍不得林家人的,有心帮着林雪竹做些什么,却又无能为力。
最后,千言万语只能化作一句,“林娘子,多保重。”
林雪竹点点头,微笑着说:“你也多保重。”
而刘奎,虽说见惯了这种场面,但此时此刻,他也有些感概万千。
他走到马兴旁边,对林雪竹道:“林娘子,我欠你一句谢谢。谢谢你,让这么多人活了下来。”
朝廷给他的任务是存活七成犯人,他完成了九成。
回去之后,定是可以论功领赏的。
林雪竹虽然对他的某些做法感到不满,但不得不承认,这一路上他没有太过为难犯人们。
勉强算是个还不错的官差。
林雪竹想了想,出言提醒道:“官爷这次押送超预期完成,怕是以后朝廷再下任务,会要求更高的存活人数,以后官爷的差事可就越来越难办了。”
她点到为止,不再多说。
刘奎却有如被当头扣了一瓢冷水,整个人都清醒了。
之前,他光想着回京受赏的事,没想其他。
所谓树大招风,他将押送的差事办得这么好,若朝廷真的提高标准,不仅他今后的差事难办,他的同僚也会因此记恨他。
同样的,他的上司也会受到影响。
那他在大理寺,不就活不下去了吗?
想到这里,刘奎冷汗涔涔,无助地望向林雪竹。
“林娘子,此事要如何破解?”他六神无主地问。
“多夸夸别人,少表功自己。”林雪竹撂下一句话,又对马兴笑了笑,便走开了。
马兴听得明白,林娘子这是让头儿多替手下表功呢。
他这是又被林娘子照顾了一次啊。
办事官来的也挺早,还带来了一队官兵。
清点人数过后,由官兵接手,继续将犯人带往服役的地方。
严大等人赶着马车,照例跟在队伍的最后。
突然,办事官听见声音,扭头看了一眼。
然后手一伸,示意犯人们停下。
“这马车怎么回事?”他朝林家人走了过来,语气十分不善。
“哦,这是路上兖王和庆王赠送的马车。”刘奎见状,连忙赶过来,替林雪竹解释。
办事官眼珠子转了转,冷笑道:“用兖王庆王做借口,也不看看你自己是什么身份!一群低贱的犯人,竟然敢坐马车,真当自己还是王爷王妃了?”
这话一出,登时把所有犯人都得罪了。
更何况,就算犯人们都低贱,可元修却是对北境有大恩之人,也不该被他如此羞辱。
严大不服气,刚要上去反驳,就被林雪竹拦住了。
林雪竹笑吟吟的,十分好脾气地说:“官爷你说得对,马车我们不要了。”
说着,她让家里人把马车上的东西取出来,用藤条筐背着走。
那办事官仔细盯着看了半天,见所谓的东西,也就是些破竹竿子,破草席,粗布衣服,干菜什么的,都不值钱,也就没再说什么。
他将目光转向那六辆马车,眼底露出垂涎之色。
一辆马车,在最繁华的地方也要一二百两银子,更何况是北境这个不毛之地。
物以稀为贵,他若能将六辆马车弄回府衙,那可真是大功一件。
说不定,太守还能赏他一辆呢。
办事官越想,越觉得这些马车已是他的囊中之物。
没曾想,林家人拿完东西之后,林雪竹直接走向了刘奎。
她大大方方说道:“官爷,这一路上,你对我们一家人照顾良多。这六辆马车我们用不上了,便交予你们带走,算是给官爷们的喝酒钱吧。”
办事官一听,到手的鸭子飞了,脸色立刻变得铁青。
然而,刘奎是大理寺的官员,而他虽然能在北境作威作福,到底是不敢惹京城来的人。
办事官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心里就是后悔,自己怎么没等刘奎他们走了再发难,这样,六辆马车就跑不了了。
然而,世上没有后悔药。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刘奎让手下人把马车牵走。
临走的时候,刘奎还给了他一个似笑非笑的眼神。
他没看明白那眼神是什么意思,只觉得心里更窝火了。
“告辞。”刘奎略施一礼,带着手下走了。
一边走,心里一边骂:就这见识,还想跟林娘子作对?
老小子怕是不知道世间险恶吧!
办事官等刘奎他们走后,狠狠地瞪了林雪竹一眼。
那小眼神,充满了怨念。
林雪竹只当没看见,神色坦然地等着上路。
六辆马车而已,她现在可是富可敌国的女人。
但凡对她客气点,好处她也不是不能给。
但若惹到她,呵呵……来日方长吧。
“走!”办事官失了这么大一个好处,正在心里暗暗盘算,等到了地方,得想办法,让当地的监事给这娘们派又苦又重的活。
他内心的活动,在刻薄的脸上一览无遗。
林雪竹视若无睹,对严大说:“现在我们到了北境,不比在路上,凡事要三思而行,千万别冲动。我强调过很多次,我们家,人最重要,其他东西丢了便丢了。严大叔,你记住我这句话。”
她这话是说给严大听的,也是说给其他人听的。
刘奎只会跟他们短暂同行,而北境的官员,可能会伴随他们很长一段时间。
更何况,他们人生地不熟,凡事都要先摸清楚情况再做定夺。
若因为受不得别人一句激,就把自己搭进去,那才是得不偿失。
严大知道自己冲动了,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对林雪竹道:“雪竹小姐,我知道了,以后不会了。”
林雪竹点到为止,又招来了胡家三兄弟。
说道:“之前我们讲好了,我们是结伴而行,到了北境,你们可以选择各过各的。所以,如果你们现在想走,我不会勉强你们。”
胡家三兄弟一听,顿时紧张起来。
“雪竹小姐,你这是不要我们了吗?”胡一桶担忧地问。
林雪竹摇头,“我夫君的身份,在北境十分敏感。未来的日子,可能会比流放路上更艰难。如果你们不想卷进来,现在就可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