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晚澄行动缓慢,与猎户走了许久,才顺着小路走到悬崖边。
眼前景象豁然开朗,几座连绵副峰一览无余。
不远处,巫山巍峨的云峰上,映着寸寸金光,原是冬日暖阳照耀了山体。
转眼间,脚下山林云消雾散,满山苍翠、枫红、姜黄,五彩缤纷的颜色,像极了一副浓郁色彩的油画。
姜晚澄忍不住深深吸气。
虽然肺腑都凉透了,但是,此处空气怡人,环境优美,比猎户在副峰半山腰上的家外的景色,还要胜上百倍。
看着如此景象,姜晚澄心情也跟着豁然开朗:这些逃难的日子,也并非那么糟糕的。
猎户站在她的身旁,同她静静看了一会儿风卷云舒后,才将自己过两日便要再次下山之事告诉了她。
姜晚澄却并不意外。
“女娘早已猜到了?”猎户看着她平静的双眸,心绪也缓慢了下来。
姜晚澄:“按照大郎君的性子,是不会允许有隐藏的危险,对你一双弟弟妹妹造成威胁的。”
“虽然那些人的目标是你,但之前我的遭遇让你也意识到,他们的目标会因为你,而转到雅姐儿和二郎身上。”
“你是一个极好的兄长,所以,你一定会出下山去解决隐患的。”
虽然猎户平日将一双弟妹就藏在家中,几乎不让他们与外界接触,但被逼躲藏和隐世安居,是有所区别的。
姜晚澄皱着眉不得不冒犯逾越的提醒他:“大郎君,那些人是不是有很多?”
猎户迟疑着,但仍旧点了点头:“是。好似根本杀不完,也躲不尽。”
姜晚澄眉间染上一缕焦虑:“仅凭你一人,你有多少胜算?”
猎户:“……一成。”
姜晚澄的心‘咯噔’了一下。
她脸色煞白的盯着猎户,难道,这些杀手就是上一世,猎户失踪的缘由?
可他们不是冲着端王去的吗!?
为何会转头又盯上猎户?
这其中,到底又有什么原因……
猎户见她如此,也不想再吓她。
随即轻松一笑:“女娘可是担心我了?”
姜晚澄想也不想就答道:“是!”
猎户惊讶的看向她。
姜晚澄自己也:……
她在胡说什么?
她张口结舌磕磕巴巴的红着脸又解释道:“大家相处这么久,我同雅姐儿和二郎一般,是真心将你当做兄长……”
猎户心道:果真只是兄长吗?
他苦笑一声,应道:“好。”
姜晚澄暗暗松了口气。
重来一世,她不想再考虑任何男女之事,便是此生没有姻缘夫君,便不能平淡安稳渡过一生了吗?
女子独身立世或许异常艰难,但也并非绝无可能。
回程路上,猎户试图安抚姜晚澄:“女娘不必为我担忧,我此番下山并非想要去找人拼杀性命,我只不过想要弄清一些事情真相……”
“但倘若……”
猎户双手背后,转头看着姜晚澄,神情虽然刻意轻松,但双眸却深幽的紧紧盯着她。
“倘若我没能回来,还望女娘能安顿好我的一双弟妹再行离开。此为,我要女娘为我做的
姜晚澄虽然惊讶,但还是缓缓点头答应了。
“望郎君,平安归来。”
姜晚澄和猎户刚刚归家,就看见雅姐儿手里提着个东西在院子里跑来跑去,自娱自乐。
姜晚澄原本因为猎户之事还忧心忡忡,却在突然看清雅姐儿手上的东西后,猛地喊住她:“雅姐儿!快将你手中的东西给阿姐拿过来瞧瞧,是什么?”
雅姐儿跑的满头大汗,闻言一个转弯,朝着姜晚澄又蹦蹦跳跳的跑来。
“阿姐,这是大萝卜吗!?刚刚那些咯咯鸡,它们吃了好多叶子,吃的可开心了!是不是又可以下很多蛋了?我想吃蛋炒饭,阿姐你什么时候可以做给我吃啊?”
真的是萝卜!
还是带着泥巴的新鲜大萝卜!
姜晚澄激动的看向猎户,猎户也很是意外。
“告诉大兄,你在何处发现的?”
雅姐儿随即便带着他们向竹屋后走去。
屋后有条小溪流,这个竹屋所有取水都在此处。
溪流上有块石板,对面有片小密林,跨过溪流和小林子,他们来到一片早已弃荒的菜地。
地里有正是这个季节能吃的红、白萝卜,大白菜,芥菜,豌豆苗等等……
姜晚澄看的是目瞪口呆,随即欣喜若狂。
这竹屋真是个宝藏之地啊!
她在猎户家还没开出来的菜地,这里竟然会有!
虽然是荒芜的,且杂草丛生,有些都快比人高了,但是它活过来了,且地里的蔬菜们都野蛮生长的非常旺盛!
一场大雪,这些菜竟然都还活着。
可以想象,它们能有多好吃!
这竹屋的前主人,无论是谁,此刻姜晚澄都在心中无限的感激于他从前的勤劳耕种。
虽然他暂时离开了此处,但留下了这片肥沃的土地。
这些种子在土中自我生长,生根发芽,开落,再次野生野长,周而复始……
有了这片菜地,也解决了姜晚澄他们目前最大的吃食问题。
当晚,猎户便将温二郎和雅姐儿单独喊到书房中,并仔细的告诉他们,他又要出趟远门之事。
“我不在时,你们要听姜女娘还有封老的话。”
雅姐儿早就习惯了大兄不常在的日子,所以没心没肺的答应了。
温二郎却警觉出了问题,他盯着猎户不安问道:“兄长,你何时回来?”
猎户:“不知。”
温二郎欲言又止,看了看雅姐儿:“除夕前,能回来吗?”
猎户:“我尽量。”
见他答应了,温二郎脸上才露出了一丝笑意。
“出门在外,你要注意安全,吃饱穿暖。”
在哥哥面前,早慧、阴狠、像狼崽子一样对整个世界都充满敌意、警惕之心的温二郎才会像个孩童一般,拥有一颗赤子之心。
猎户摸摸他的头:“好。明年,我就给你找个学堂。”
温二郎眼神晦涩的低下头,虽然他根本不屑拜任何人为师,因为在他心目中,兄长就是最厉害的老师。
但是,兄长太忙了。
且,他一向都会听兄长的话。
“是。”
既要下山,猎户准备先给自己,改头换面一番。
如此,那帮刺客也不会太快认出他来。
离开前夜。
在院中借着月光,猎户一点点摸着脸颊,将浓密的胡须一一清理了个干干净净,一点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