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逸被问住了，是真的被问住了。
学艺20多年，他对风水秘术深信不疑，但更深层次的问题，他的确没有考虑过。
或许就像这位影先生所说的，自己还是太年轻了，所以看问题的角度是会显得稚嫩，甚至天真。
但如果只靠风水秘术就能治国，就能指引未来，那天机阁早就可以走出幕后了。
之所以一千多年一直默默守护国运，就是因为这办法行不通。
所谓物极必反，盛极不衰，这也符合天道轮回的规律。
大规模操控阵法，影响世界格局，就算短期内成功了，长远看来，也必然会遭到因果气运的反噬。
“你的想法不对。”林逸态度坚决，“但，我不会阻止你。”
影先生明显有些意外，眼里的疑惑更多了，但疑惑的点显然和之前有所不同。
“我以为，你会像个孤胆英雄一样，要阻止我毁灭世界呢。”影先生微笑调侃道。
林逸完全不以为意，淡淡笑了笑说：“我觉得，天道轮回，凡事物极必反。你们操控这么大规模的风水阵法，必定会带来非常严重的反噬，就像天机阁的天机令，动用一次，就要休养大半年。你们这次的阵法，恐怕几十倍于天机令的强度，反噬只会更大。”
“是的，这就是我所提到的牺牲，任何变革，死亡都是必须付出的代价。有可能是被动卷入这场变革的人，也可能是发动这场变革的我们。既然已经决定投身于这场变革，那我们自然也做好了随时接受气运反噬，随时赴死的准备。所以……”
影先生笑了笑，视线投向了洞室门外的那条暗河。
林逸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僵尸！
“你打算把自己也炼成尸？”林逸惊讶地问。
影先生淡淡一笑道：“何必那么惊讶呢？你应该也看到了，那条僵尸鲶鱼，它除了造型奇怪了一点，其他的，看起来完全和正常生物没什么不同。而且，你一路闯进来，路上应该也遇到了我的研究品，其中有一个拿伞的，他是我弟子，也是我的杰作。”
林逸眉心动了一下。
外面那些人是僵尸，这些并不让人意外。
进入这条地下密道的机关需要通过释放内息触发，但僵尸没有内息，所以对于这种需要内息的机关束手无策，只能被挡在外面。
只是，林逸没有想到，那个拿伞的僵尸，竟会是影先生的弟子。
“你该不会是活体炼尸吧？”林逸蹙眉问道，声音中已经带有了浅浅杀意。
有些禁忌是不能触碰的，一旦越了界，就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然而影先生再次露出惊讶表情，随即不屑冷笑：“你真把我当成疯子了吗？那是我徒弟，再怎么样，我也不会把大活人炼成僵尸。”
轻叹了一口气，影先生沉声说：“你一直在国内吧？肯定不知道外面的局势。在你眼中，好像世界和平，一切风平浪静，但实际上，外面已经乱成一团了，每天都在打仗，每天都有人死，有婴儿被屠杀，被饿死，战争、饥荒、瘟疫，无处不在。正因为我看到了这些，所以才毅然决然加入了天机阁的伟大事业，并随时做好牺牲的准备。”
顿了顿，影先生的目光看向洞壁，就好像越过山石，看到了洞外的弟子。
“三年前，我们在巴拉斯，我的弟子为了救一个被流弹打中的小男孩，受到了致命伤。我在他弥留之际，用封魂法，将他的灵魂封印起来，重炼尸身后，再把灵魂注入，就成了铜甲还魂尸。从此，他跳出阴阳轮回，不再五行之列。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自然不受这个世界的规则束缚，这就是我给自己留的退路。等我死了，我的弟子会用同样的办法，把我变成炼尸。如果我们的大业成功，那些陷入疯狂的老牌帝国一定会对华夏展开围攻，到时候，我将会成为华夏最坚固的盾，最锋利的矛。
我，霍影，生为华夏人，死为华夏魂！”
说着说着，影先生突然慷慨激昂起来。
而且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如果林逸再要阻止，感觉自己倒像是个反派了。
深深呼出一口气，林逸笑了笑说：“好吧，既然你已经选好了将来的路，那我就不说什么了，毕竟我所在的天机阁，只为守护华夏龙脉，只要国运不衰，其他国家的运势，关我鸟事。你随意吧。”
影先生听后哈哈大笑，伸手拍了拍林逸的肩膀说：“我很喜欢你，不如，加入我们这边吧，我觉得你更适合在正统天机阁。”
“算了。”林逸笑着摇了摇头，“我没有你那么远大的理想，我的格局很小，就只喜欢关注眼前的小事。不过，这个世界上也应该需要一些像我这样的人，而且你的徒弟，应该也是这类人，不然他也不会为了救一个外国小孩而选择牺牲自己。”
影先生的表情渐渐严肃起来。
他放下了手臂，再次轻叹一口气，随即微笑着点了点头。
“你说的没错，人是需要分工的，这也是我们选择群居生活的原因。既然你志不在此，我也不多劝说，但我依然很喜欢你，也许将来我们还有再见面的时候，如果到时你有什么难处，需要我帮忙，随时开口就好，毕竟一千年前，我们也是同门。”影先生敞亮开口，态度无比真诚。
这还能说什么呢？
林逸只好笑着点了点头，和影先生握手言和。
当巨大的山壁机关再次打开的时候，天已经彻底放晴了。
门外的两只僵尸已经收到了影先生发来的信息，所以并未对林逸发动任何攻击。
只不过，那个拿着伞的唐装青年人依旧满脸倨傲，嘴角撇着不屑冷笑，一副很不服气的样子。
但再次见面，林逸却对这个唐装小子没有了任何敌意。
“你之前的攻击，只是想赶我们走，对吧？”林逸笑问道。
唐装青年依旧跩跩的样子，撇着嘴不回答。
但他不说也无妨，林逸自己也能判断得出来，如果对方有意杀人，那之前在集阴之地，那道雷就不是劈在周围的树上，而是直接往人身上劈了。
“你叫什么名字？”林逸继续问道。
“你问我就答？我跟你很熟吗？”唐装小子依旧爱搭不理的样子。
林逸也不在意，笑了笑，便往山谷外面走。
就在快要走出去的时候，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个不情不愿的声音：“段小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