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林逸的家就是碧水胡同的风水店,直到两人坐车行驶在山海高速上,叶未晞才反应过来,林逸口中的“家”,应该是指卧龙山。
出租车停在山脚下的时候,天光已经暗淡,夕阳也将天边染成了一片金红。
望着崎岖破旧的山路,叶未晞皱了皱眉。
“未来三天,你想让我一直住在山里吗?”
“是的,也许不只三天,住上十天半个月也不是没有可能。”林逸笑了笑,随后在前面领路,朝山上走去。
对于卧龙山,叶未晞还是有印象的。
小学之前,她爸妈几乎每年都会来山里的寺庙吃斋念经,保佑他们能生一个男孩。
后来弟弟叶一鸣出生了,他们又继续来山上还愿。
当时的叶未晞并不清楚弟弟的出生对于她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她的记忆始终停留在山中的愉快奔跑,和山里的野小孩一起抓虫子,一起挖草药,一起……
突然,叶未晞的脚步猛地停了下来,诧异地抬头看着走在前面的林逸。
对于童年玩伴的印象,叶未晞并不深刻,甚至不知道对方的名字。
但不知为什么,在看到林逸的背影时,那个宽阔的肩膀和小时候那个总是嘲笑他的小男孩,渐渐重合在了一起。
林逸听不见身后的脚步声了,于是回头看了一眼,刚好对上叶未晞的惊讶视线。
从叶未晞的眼里读懂了她的心思,林逸笑了笑,再次说道:“缘如水,心如舟。”
叶未晞愣了一下,接着张大嘴巴接了下半句:“随缘去,自在游!”
“你想起来了?”
“你是山上的小野孩!”
“对,就是我,流鼻涕的小丫头。”林逸笑着说道。
“我哪有流鼻涕!”叶未晞脸颊微红,却难掩笑意。
她快步跑前几步,轻轻捶打了一下林逸的肩膀,接着拉着他的手腕激动地问:“你从什么时候知道是我的?”
“领证的前一天。”林逸淡淡笑着,看向叶未晞的眼神中不自觉地闪着光。
“哦,我想起来了,领证那天你还说了这首诗,还傻笑!原来那时候你就想起来了。你为什么不提醒我?”叶未晞嗔怪道,但嘴角的笑意却是掩藏不住的。
我就是想看你什么时候能想起来。其实很容易猜到,你都调查出来了,我是在卧龙山长大的。”
“主要是……我一开始没往那方面去想,毕竟是5岁以前的事情了,那时候太小了,我都完全不记得你的长相了,只记得有个坐在石头上发呆的小野孩。真没想到,原来是你,所以你那天和李荣哲说,我们是青梅竹马,其实不是在故意刺激他!”
叶未晞又激动又高兴,抓着林逸的手腕不放,声音中都带着欢愉。
“看你这么高兴,那我们的协议,要不要作废掉?”
叶未晞一愣,笑容顿时僵住,眉头微微皱起问:“你要和我离婚?”
“你为什么会想到离婚呢?我的意思是,要不要干脆撕掉协议,来个假戏真做。”
“呃……”叶未晞再次愣住,脸颊的红晕直接扩散到整张脸上,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回答,只觉得脸很烫。
林逸笑了笑,倒也不急着听到叶未晞的回答,只是反牵起她的手,继续朝着山上走。
叶未晞也没有挣开,哪怕这山里只有她们两个人,她也任由林逸这样牵着。
走到半山腰,山中开始大雾弥漫,加之日落天黑,前方山路彻底被夜雾笼罩,前后全都看不清楚,也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林逸紧紧拉着叶未晞的手,边走边说:“这山里布着八卦迷魂阵,如果找不到生门,无论朝着哪个方向走,最后都只会兜一圈回到入口。”
“白天也有效吗?”
“白天的效果反而更好,因为周围的树林山石都是阵法的一部分。总之,你在这里是绝对安全的,除非对方也有深谙奇门遁甲的高手。”林逸说得很是自信,不过这话也给他自己提了一个醒,不能完全将防御赌在迷魂阵上。
在迷雾中足足转了一个小时,当视线豁然开朗时,一座古色古香的石墙小院出现在了两人面前。
“到了,这就是我家,我长大的地方。”林逸一边介绍,一边推开院门。
院子里没有灰尘落叶,似乎有人经常打扫的样子。
“你师傅在这里住吗?”
“不在,只有我自己。”
叶未晞很是诧异,而刚想问问这院子是谁在打扫,忽然一个矮小的身影突然从院墙边缘冒出来,着实把她吓了一大跳。
惊呼一声回过神,借着天边的微光,叶未晞惊讶发现,站在她面前的竟是一个一米多高的木头人。
木人的身上扎着稻草,手里拿着扫把,在没有五官的光溜溜木雕脑袋上还贴着一道符。
“别怕,这是奇门遁甲术,我的扫地木头人。”林逸微笑着将叶未晞揽进怀里,伸手揭掉木人头上的符咒。
木头人顿时站立不动,就像被施加了定身法一样。
叶未晞都看呆了,回过神之后急忙伸出手将符咒贴了回去。
木头人立刻再次动了起来,动作略显僵硬地绕过了门口两人,继续在院子里唰唰扫地。
“哇!这就是奇门遁甲术吗?”叶未晞的眼睛都在放光,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准确来说,是奇门遁甲中的傀儡术,分支有很多。最出名的茅山僵尸术,也可以归纳为傀儡术的一脉。不过,我不喜欢碰尸体,怨气太重了,损阳寿。来吧,我带你看看卧室。”
叶未晞点了点头,继续被林逸拉着手朝房子里走,但视线却始终停留在扫地木头人上。
屋里的陈设风格和点龙堂风水谱差不多,也是古色古香。
好几个大书架散发着清新气息,数百本厚重的手抄书整整齐齐地陈列在书柜里。墙上还挂着七星剑、铜钱鞭、三清铃等等法器,看得叶未晞双眼直放光。
一瞬间,她的记忆仿佛飞回到了五岁那年,回到了她跟着山里的小野孩到处疯跑的日子。
在过往的26年里,那无疑是她最快乐、最无忧无虑的日子。
只可惜,那段时光太过短暂了,当她开始上学,笑容便在她的脸上渐渐消失,再回过神来,她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一座孤独漂浮在海上的冰山。
“屋里有些旧,不过有水有电有网,你坚持三天,等我把拍卖会的事情处理好,咱们就可以……”林逸一边说一边回头,却发现叶未晞根本没有听他说什么,而是站到书架跟前,认真翻看着一本奇门遁甲傀儡术的手抄书。
她看得极其认真,眼里流光溢彩,薄薄的嘴唇微微张开,嘴角上扬,勾起愉悦的弧度。
林逸没有把后面的话说下去,也没有打扰叶未晞,就只是站在一旁静静看着她。
哪怕是赚到1000亿的那天,她的脸上都不曾有过像现在这样愉快的表情,那是一种发自内心最真实的愉快。
或许,要成为叶氏集团的董事长并不是叶未晞真正想要的东西。
她只是厌恶父母、爷爷对她人生的操控,厌恶家人对她的轻视。
也许她真正向往的生活并不在都市之中,而在山野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