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宁提着装有饭菜的竹篮来到堂屋,恰好听到她爹的感慨,不由好奇问道:“爹,你咋突然这么说啊?是不是在河堤那边遇到什么有意思的人和事?”
徐屠户将两枚铜板递给闺女看:“是啊,你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那个女扮男装的小流民一家吧?她们跟我借了独轮车,喏,这两文钱是给我的租车费。”
徐宁笑着点评一句:“这家人挺明事理的。福宝,过来,阿娘抱你。让你阿爷吃饭。”
小福宝有些不乐意,指着碗里的红烧肉说:“阿爷,肉肉。”
她家阿爷早出晚归,披星戴月回到家,她想阿爷了,想跟阿爷多待会儿。
徐宁从不惯着胖闺女,她家相公和爹爹俱是把福宝当成掌上明珠一样疼惜的,让他们扮红脸难于上青天,必须得由她这当娘的来扮红脸,狠心教导才行。
“徐福宝!”
小福宝瘪嘴想哭,阿娘喊她时是三个音的时候,那就是生气了。
每回她不乖乖听话,准要挨骂。
若是她哭闹不休,等待她的是阿娘的巴掌教育。
徐屠户想开口跟徐宁求情,对上徐宁冷漠无情的双眸,主动把小福宝送到徐宁怀中:“小福宝,阿爷忙活一天,饿坏了。等阿爷吃饱了再抱你,让你骑大马,抛高高好不好?”
小福宝转涕为笑,坐在徐宁的怀里指着那碗红烧肉说:“肉肉,吃!”
她家阿爷专门挑了块肥瘦相间的软烂肉块,笑眯眯看着小家伙一口将肉叼走,小嘴巴塞得鼓鼓的,笑呵呵道:“哎哟,小福宝吃得这么香,这红烧肉是你爹爹炖的吗?”
小福宝连连点头。
徐宁笑着说:“相公说他忙了这么多天,要躲在家里偷闲。”
徐屠户压根不相信霍云朝真会这么闲:“之前朝儿说要给我弄到足够多的银钱和粮食,他怎么待在家?钱和粮会从天上掉下来吗?”
“不晓得。”
徐宁光是照顾闺女和家里家外的大小事情就够她忙活的,真没多余的精力去插手修筑河堤的事情。
“要我说啊,朝儿准是给王大人添了大麻烦,待在家就是为了躲王大人追责。”
徐屠户话音未落,霍云朝边鼓掌边说道:“真不愧是我徐爹,姜还是老的辣呀!”
徐屠户没追问,而是径直往嘴里扒了满满一大口饭菜,打定主意要听霍云朝“自曝其短”。
果不其然,霍云朝是在信任的人面前憋不住一丁点事儿的人,他巴拉巴拉说出他给王大人添了什么堵,末了还不忘得意洋洋地说:“嘿嘿,要不了三天,王大人就得来咱家请我出山!”
徐屠户自顾自地吃着美味饭菜,没给霍云朝想要的回应。
霍云朝摸了摸鼻子:“徐爹,你的反应咋这么冷淡啊?我干了那么大一桩事!”
“事情还没办成,你先给王大人添了堵,你是真皮实不怕王大人抽你!”
徐屠户看了眼小福宝,说:“看在小福宝的面上,若是王大人抽你,我不会眼睁睁看着你挨揍,我会抱着小福宝到外头去。”
“徐爹!”
霍云朝嗷一声怪叫,想也不想地往徐宁身上扑,不曾想他吃得满嘴是油的亲闺女双手阻挡他趁机吃美人娘亲豆腐的机会。
徐屠户见到霍云朝吃瘪,当即空出一只手,朝着小福宝竖起大拇指夸道:“真不愧是小福宝!干得好!”
小福宝得到阿爷的认可和鼓舞,愈发努力地将霍云朝推开:“爹爹,走!”
听着胖闺女奶声奶气的话语,霍云朝好笑又无奈道:“小福宝!我可是你亲爹!”
徐屠户不再掺和到霍云朝和小福宝的对峙里,他认真吃饭,吃到一粒不剩,汤也喝光。
吃饱喝足之后,徐屠户将小福宝抱在怀中,跟霍云朝说起今日工地里的新变化,他想不明白的事情就问霍云朝如何处理。
霍云朝真的不擅长管人,但他站在旁观者的角度,能从多个方面来分析事情,慢慢引导徐屠户深入思考,一起想办法解决。
半个时辰后,徐屠户的疑惑得到解答,怀中的小福宝已是昏昏欲睡,小脑袋点个不停。
霍云朝将胖闺女抱过来,准备领她回屋里睡觉,听到身后的徐屠户问道:“朝儿,钱和粮真能供应得上吧?若实在供应不上咋办?”
霍云朝给他喂了颗定心丸:“徐爹,不会有这种事情发生的。我已经想好解决办法了,到时候有的是富商和大地主争着抢着来送钱送粮。这也是我为啥要躲王大人的缘由,我不能抢了他老人家的风头。”
徐屠户半信半疑,他内心里当然更愿意相信霍云朝有办法解决钱和粮不足的难题,而不是在说空话糊弄他。
霍云朝真不是信口开河,他真有办法让富商和地主们上赶着送钱送粮,要想办成这桩大事儿,必须得王县令出大力气。
此时此刻,王县令为了办成霍云朝交代他的事情,正在酒楼“辛苦加班”,与他同桌的俱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搁在整个州都能排得上名号的那种大富商、大地主,是实打实的本地势力。
王县令专门把这群大人物“请”到酒楼来,倒不是他不想搞排场,实在是他的根基薄弱,总不能在县衙后院里招待客人吧?
虽说县衙后院没女眷,但王县令是准备要让这群大人物掏出实打实的钱和粮,必须要给他们点排面才行。
酒过三巡,王县令当众说明他举办这场聚会的目的:“诸位打算为修筑河堤出多少力呢?”
王家、李家、陈家和黄家四位大富商面面相觑,他们早就做好心理准备要被王县令刮一层皮肉,从进入包厢起就提心吊胆,生怕王县令张口就要他们捐赠上千两的“孝敬钱”。
结果,王县令不像陈县令之前的那位贪官一样,他拉拉杂杂地跟他们聊了家常,聊红薯种植,聊收成聊佃农,就是始终不提要他们供奉孝敬钱。
苦苦煎熬这么久,王县令不再拐弯抹角,直言不讳问他们要钱要粮,反倒让这四家的掌权人悄然松口气。
不怕贪官索要孝敬,就怕贪官贪得无厌,欲壑难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