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8章 拜见先生

什么时候开始?

什么时候开始,我做的事情,已经让我认不出自己?

明辨是非?

呵呵,白长了这对招子!

从什么时候开始......

山中凛冽的寒风,夹杂着鹅毛般的大雪,吹到徐泰安的身上,他如同一根木桩,双眼无神,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静。

他的脑海,塞满了信众们的欲望。

那持续不断的大量香火,如同一块黑布,盖住了他的本心。

难得今日没有信众前来,让他有了自我思考的机会。

他回忆起自己的诞生,是万民对侠义与勇猛的钦佩,是美好的心愿与温暖的善意。

那时候,他法力低微,只能躲在简陋的泥塑中,倾听上香之人的心声,他无力做什么,但人们依然乐此不疲,诉说着自己的愿望。

保护父母身体健康,保佑儿孙前途远大,保佑出行之人平安归来......

简单而朴素。

他回忆起,借助这一点点的香火,他逐渐有了些许法力,兴奋地尽自己所能,去回报那些促使他诞生的香众们。

可法力太少了。

他根本帮不过来,他需要香火,需要变强。

穷人烧不起香,富人的香火杂念太多,可无所谓了,他需要香火,需要变强。

底线的突破,只有一次和无数次。

他想起来了!

为了香火,为了变强,他一次次违背自己的内心,做出一桩桩让自己觉得不耻的事!

他本想,等实力足够,就做回原本的自己。

渐渐的,香火有了,实力有了,可他也变了。

那众生杂念中的贪嗔痴三毒,蒙蔽了他的内心,让他化身为香火的傀儡,贪婪的想要越来越多的香火、越来越强的实力。

他变得唯利是图,谁能给他提供更多的香火,他就为谁实现愿望——不管这愿望是正亦或是邪。

“呵呵,呵呵——”

“我要这香火有何用?”

“我要这修为又有何用!?”

不知过去多久,山神庙中的一个雪人,突然动了,堆积在外面的一层积雪,碎成残片,落到地上,露出里面魁梧的壮汉,正像个孩子似的泪流满目。

他想起来了,他把自己的初心给丢了。

他本想造福一方,成为一棵大树,为信众们遮风挡雨,回报他们赋予自己生命的恩情。

“呵呵,我都做了什么?”

“我他娘的都做了什么!”

“呜呜——”

徐泰安拼命拍打着自己的脑袋,大声痛哭起来,在冰雪与寒风之中,自责悔恨,孤独无助。

他看到神庙的朱红大门与高大围墙,看到富丽堂皇的大殿与刷着金漆的神像,看到那鼎盛香火遗留下来的大量香灰,觉得如此讽刺。

“砸,都砸了!”

“要你们有何用!”

砰——砰——砰——

嘈杂与混乱的声响起。

徐泰安手中凭空出现一把长柄大刀,劈向朱红大门,劈向高大围墙,劈向大殿的支撑柱,劈向自己的神像......

刷!

徐泰安正要劈向自己神像的大刀,突然被定住,他拼尽全力向下劈去,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无法行动。

“你可想好了,这神像一劈,你积攒的香火可就前功尽弃了。”

“到时候,你法力尽失,若后面无人为你塑像供奉香火,你难免魂飞魄散一途。”

陈易不知道何时,出现在了神像旁边,一边从供案上拿了一个橘子,剥开橘子皮,往嘴里塞着橘子瓣,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道。

“你,还要劈吗?”

“劈!今日难得清醒,我虽无法为民遮风挡雨,但今日却能断了我这个祸害!”徐泰安痛恨地说道。

陈易轻笑着点点头,撤去了自己对梦境的控制。

轰——

一刀劈下,神像坍塌。

......

几日后,大雪停下,山神庙的信众们,拿着香烛,提着贡品,扫清山道,再次来到山神庙前,却发现这里变成了一片废墟。

“天杀的啊!是哪个祸害把山神爷爷的庙给祸害了!”

“山神爷爷如此灵验,那人就不怕遭报应吗?”

“是啊,是啊,砸庙的人肯定没有好下场!”

......

“你们说,这几日大雪封山,什么人能在这个时间段来到山神庙,还有能力将它给砸成这样?”

“嘶——,清理山道的时候,我就在最前面,可没见到有人脚印的痕迹!”

“难道是老天爷......”

“我偷偷跟你们说,我老早就怀疑这山神是山中精怪所化,他灵的有些邪门,而且......”

......

山神庙在大雪封山之时,被砸成一片废墟,流言蜚语,在有心人的传播下,四散开来,再加上徐泰安之前胡作非为,确实造成很多邪门的事,让原本的信众们,忌讳起来。

一时之间,徐泰安的信众散去九成,剩下的人,或是确实受了徐泰安很大的恩惠,对其诚心感谢,或是心怀鬼胎的人,不甘心这么一个可以不劳而获的机会消失,也留了下来。

他们清理废墟,在废墟上建立了一个相比之前,简陋了许多的山神庙,日夜供奉,但山神却不再灵验,信众变得越来越少。

“后悔吗?”陈易坐在简陋的泥塑神像前,认真问道。

“不后悔,还要多谢先生,为我挽回许多过失!”泥塑神像中,一个透明的虚幻人影,抱拳感激说道。

徐泰安当日,明悟自身,一怒砸毁自己的神像,香火四散,失去了强大法力的他,再次变成了当初弱小的灵体。

之后,他起了以死谢罪的念头,但就在这时,陈易又给他播放了一段段影像。

投水自尽的青年,被救起,并为他治好了老母亲的重病。

烂赌鬼痛改前非,有人把他介绍给一名老木匠当徒弟,凭借勤劳的双手,积攒下了一些家当,把被他气跑的妻子,重新接回家中过日子。

富商的妻子只是假死,入棺埋进土中后,当晚就被人救出,待富商被人骗尽家财、流落街头之后,机缘巧合发现自己死而复生的发妻,悲从中来,哭嚎悔恨。

富商在被妻子一顿抓挠后,选择了原谅他,二人重新做回一对贫贱夫妻,亦如他们刚刚成婚时的那样,凭借富商灵活的头脑和妻子的贤惠明理,重头再来。

怪病蔓延的村子,在绝望中,迎来一个年轻的小郎中,仅仅靠着几味廉价的草药,就解决了一村的病患。

......

陈易这些年,虽然什么也没有教导徐泰安,却给了徐泰安一个可以后悔的机会。

时间飞逝,一晃十年。

经历了许多的徐泰安,坚守初心,并在陈易的教导下,明悟了如何做一名合格的信仰之神。

他明辨是非,惩恶扬善,赐福保平安,虽不再直接给予信徒们什么,却总是为他们创造可以依靠自己的双手,实现愿望的机会。

有的人夸赞他灵验,有的人嗤之以鼻。

香火不复从前的鼎盛,却也细水长流,从来没有断过。

终一日,他身上的功德被上天认可,一道山神符诏赐下,他成为了名正言顺的黑虎山山神,也算是位列仙班。

咔嚓——

梦醒破碎的声音响起。

两道意识,回归了本体。

地穴中。

阿鲁夫一脸担忧,他的身边,也时不时有基地成员的身影出现,看到陈易仍然保持着三天前的动作,无奈地离开继续去做自己的事了。

基地的医生肖婉茹已经检查过,说陈易没事,凭他那强大的体质,十天半个月不吃不喝也没有一点问题。

阿鲁夫没想到,陈易和那恶灵,居然僵持了足足三天,他甚至在想,要不要打死那恶灵,把陈易唤醒?

正在他纠结之时,情况发生了变化。

恶灵身上的黑气,突然如冰雪般消融,消失在空气中不见踪影。

他眼中之神苏醒,有了神采,只不过迷茫与愤怒尽去,变得明亮而坚毅。

徐泰安看向同样苏醒过来,正在舒展身体的陈易,目露感激与尊敬之色,双手抱拳,低下头,大声道:“徐泰安,拜见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