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瑟斯张了张嘴,声音艰涩:“那么告诉我,你是如何想的?”
亚托克斯低头注视着内瑟斯,猩红的瞳孔中看不出一丝情绪波动:“大学士,你还是曾经的模样,千年的时光并没有在你的飞升之躯上留下丝毫痕迹,真好。
“你刚才已经说过了,如今的我们是什么。”
“是……暗裔。”
“不错的,我们是暗裔。”亚托克斯平静地点了点头,“大学士,我们与你不同。你因暗裔战争中其他飞升者的相互攻伐而心灰意冷,避世不出,但你仍然牵挂着恕瑞玛,几次尝试终结暗裔战争;在阿兹尔复活重现后你便也结束了隐居,因为你始终怀着一腔热忱,对恕瑞玛的未来仍怀希望。重获新生的天神皇帝也必定需要你持续多年的指引与询议。
“但我们呢?
“我们是暗裔,飞升者中的堕落之徒,帝国的背弃者。我们中的部分人挑起了暗裔战争,剩下的也被野心蒙蔽了双眼,拥兵自重,分成许多个派系相互攻击。所有人都把自己当作帝国的正统、皇室的继任者,连番的战争致使生灵涂炭、哀鸿遍野,甚至引来巨神峰神秘的星灵一族出手干预。
“是,我们为帝国征战,赢得荣誉,也为镇压虚空的怪物牺牲颇多,但那些过往如今的恕瑞玛人谁人会记得?被铭记的只有暗裔一族的血色传说,人们能看到的只有我们手上沾染的血污、背负的无数条性命。
“若是只要你点点头,我们就能回归,通过太阳圆盘举行飞升仪式,洗去满身的血污,如今的恕瑞玛人会怎么想,怎么看待皇室与你们这些飞升者?阿兹尔如何自处?新生的帝国又谈何取信于恕瑞玛人?
“暗裔不是苦情的英雄,只是罪人,犯了错,便该承受自己行为的后果。我们唯一应得的下场,便是作为暗裔被杀死,死在众目睽睽之下,为这片土地造就新的英雄。
“若是大学士还念着往昔的几分情分,对我等心怀善意,就请不要阻拦,给我们一个……解脱。”
亚托克斯见内瑟斯一副哑口无言、失魂落魄的模样,于是不再多言,目光扫过自己的四个手下,“这只是我的一厢情愿,你们被封印已久,淡出人们的记忆,若是还希望为恕瑞玛效力,我不阻拦。”
他没有遮掩什么的想法,因此方才这一番言论,不管是身边的鹰身女妖霍拉兹,地面上的内瑟斯伊默一行和两个暗裔,还是不远处疾驰而来的弩炮龙蜥暗裔娜迦内卡,都听得一清二楚。
听了自家将军的话,四个暗裔各自缄默,脸上表情各异。
“无妨的,不必顾忌我的感受。我们曾经并肩作战了数百年,为同一个崇高的目标战斗,已经是幸事一桩。”
原来暗裔并不只是如同传说中的那样嗜杀凶残,他们也有如此丰富的情感吗?原来暗裔也曾是人类……
面对自己的旧部,亚托克斯语气缓和,宽慰道,“能够亲眼见证恕瑞玛重回巅峰,那也很好,只是这一次,我要当懦夫了。我的那一份,便拜托你们……”
“将军莫非是怀疑我的忠诚了?”
在心直口快的竖琴暗裔斯泰拉图的生命中,这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打断了亚托克斯的话语,她咧了咧嘴,道,“自成为飞升者之后,我便一直追随于您身后,每一次征服、每一场战役,哪怕时至今日,我都记得一清二楚!是亚托克斯将我们这些追随者团结在一起,在您的带领下,我们才无所不能、所向披靡。如果我们愿意,甚至可以冲破天界的大门,前往星辰的彼端,狠狠给那些自诩高高在上的星灵一个教训。更何况是区区死亡?
“若是死后当真存在冥界,我便再归于您的麾下甘受驱驰,再征战千年又有何妨?”
折扇暗裔卜莱不善言辞,在斯泰拉图表完衷心之后,只是慢慢地传出一段精神波动:“愿随将军赴死。”
语气虽然沉闷,但没有任何人能够质疑其中的份量。
“愿随将军赴死。”
“愿随将军,赴死!”
娜迦内卡仰头发出一声嘶吼,霍拉兹毫不在意地笑笑,其余两个暗裔也是一般的回答。
“……好!”
亚托克斯深吸一口气,发出一声低喝,如泥偶般站在原地的内瑟斯被直接忽视,他猛地拔出背部被血肉缠绕的魔剑,冲向地面。大地震颤,在纷纷扬扬的尘埃中现出亚托克斯魁梧的身影,蠕动的猩红魔剑堪堪停在伊默眼前。
“来,伊默,让我见识下这段时间,你又有了多少长进?”
一直沉默的伊默站在原地,哪怕亚托克斯降临在面前,迸溅的碎石四溅、在他面上划出道道血痕也不闪不避,听闻此言,他终于有了动作。
伊默抬起头,与眼前的至强暗裔对视着,眼神中没有一丝怯意。他几乎是仔仔细细地看了亚托克斯数秒,才点头应承了下来: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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