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之力加身的伊默,举手投足之间都有着无边的伟力,佐兰妮再如何反抗也只是徒劳,任凭曾经作为天神战士的她有多强大,如今也只是个刚复苏的暗裔,如何能对抗这开天辟地、乃至塑造了整个初生之土的神力?
如同螳臂当车、蚍蜉撼树般,在无济于事的挣扎中,她的身躯就像一只被拎起的小鸡仔一样轻易地飞向伊默,与他只隔着一臂之距。如此近距离地感受着伊默的气息,佐兰妮本能地战栗起来。
“你是什么?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的本体一直在观察你,不可能判断失误。你一定不是什么难以想象的强者,不然怎么会蜗居在那种小乡村,连那么简单的魔法都要从头开始研究?但你这股力量,又是从哪里来的?”
“从哪里来的?!”
连远比自己强大、自己要鼓起勇气才敢对抗的亚托克斯都被伊默击败了,僵在那里一动不动,佐兰妮想不出自己有什么办法能逃出生天,眼前的事实带给她无比的刺激,让她头脑混乱,下意识地想否认现实。
伊默自己都没有搞清楚与基兰交易的原理,对于佐兰妮的发问,他漠然道:“或许只是未来的我不想眼睁睁看着这具躯体被你夺走吧。佐兰妮,你对我有怨,却不该祸及他人,这是你犯的最大的错误。”
他的话语如同从混沌中带来一丝光明,让佐兰妮混乱的大脑想到了什么,她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尖叫起来:“……对,你不能杀我,你也不能让我回到那柄兵器中!
“我与这具躯体已经纠葛相生了,你要是对我用暴力手段,也会不可避免伤害你想救的人!”
“所以阿卡丽还活着,对吧?”
佐兰妮心神一震,却见冷冷注视着自己的伊默忽然面色一缓。
伊默听出了佐兰妮话语中潜藏的意思,套到话的他不再犹豫,捏住佐兰妮连着骨镰的手腕,精神力毫无保留地涌入了这具躯体。
心神沉入之下,伊默才亲眼看到了佐兰妮口中,阿卡丽寻找自己落下的病症有多吓人。病灶、瘢痕、器官衰歇、怨灵力量留下的漆黑痕迹,作为血巫术的大成者,若不是佐兰妮在夺舍后便不断用自己的力量改善身体的体质,阿卡丽能否安然活过十年都要打上一个问号。
越是探查,伊默的所见便越是触目惊心。结合自己前来暗影岛的一路所见,他已经可以想象阿卡丽从艾欧尼亚来到暗影岛,路上到底经历了多少挫折。
她跨过千山万水,远道而来,只是秉持着在终点时能够见到他那种飘渺的期待。
“……傻丫头,真的值得吗?
“做出这样的傻事,也不想想后果。
“只是照结果来看,要不是佐兰妮夺舍了你,你的身体要不了多久就会崩坏了。哼,看来我还得谢谢她吗?”
伊默喃喃着,摧枯拉朽地破除佐兰妮的抵抗,精神力渗透入阿卡丽身体的每一处角落。
终于,在空荡的脑海最深处,他找到了一团光芒,里面传来熟悉的气息。那是阿卡丽的意识,被反客为主的佐兰妮排挤得只剩下那么一点生存的空间,此刻已经陷入了沉睡,只是凭着本能抵抗佐兰妮的侵蚀。
若是这个光团消散,那么阿卡丽就真的再也回不来了。
伊默不再犹豫,心神分成两半,一半留在阿卡丽体内,驱逐佐兰妮的意识,另一半回归自己的身躯。他睁开眼,里外配合之下,罔顾佐兰妮的尖叫,将她的意识赶回了镰刀内部,然后手掌作刀,手起刀落将埋入左臂的锁链连同尾部的镰刀一并斩落,甩到亚托克斯身前。
佐兰妮发出窒息的尖叫,她的意识被生生撕裂成了两半,一半还在那具夺舍来的躯体中,被伊默拘于掌心,另一半则回归了暗裔兵器,再次陷入那囚笼般的无边黑暗中。
“不要,求你了!让我回到那座监牢之中,我宁愿去死!”
“伊默,看在我教导你血巫术的份上,放过我!我一定再也不来打扰你们的生活,我一定不会心中怀有怨念,以后见到你们我一定会离得远远的。”
“放我离去,我会再找一具躯体!”
伊默充耳不闻,注视着阿卡丽的半边身子迅速褪去了那层浮在皮肤浅表的莹莹紫意,恢复了原来的肤色,血巫术的痕迹随着佐兰妮的离去而消失殆尽。
他正想如法炮制剩下的那只镰刀,却忽然一阵气息不稳,体内那股跨越时间长河而来的力量来的快,去的也快,在放逐费德提克、击败亚托克斯后,已经有了消退的迹象。
佐兰妮同样察觉了这一点,尖叫求饶声戛然而止。
“我明白了。虽然不知道你是如何做到的,但这股凭空出现的力量怎么可能没有代价?时效性,恐怕很快你就要恢复原来的实力了。”
“你尽可以试试,看是在力量消失前我先把你驱逐出去,消灭你的存在,还是你熬过最后这段时间。”
伊默没有否认,冷哼一声。
佐兰妮敏锐地察觉到伊默的实力正在迅速下降,而这正是她苦苦寻觅的生机。佐兰妮已经恢复了冷静,“是吗?但就凭你现在的实力,恐怕已经无法将我驱逐出去了。”
伊默不语,佐兰妮说的不错,他同样意识到了这一点。但是,佐兰妮对阿卡丽身体的觊觎已经暴露无遗,他怎么可能还会给阿卡丽留下后患?
正如阿狸在他记忆中看到的,他宁可把这份痛苦留给自己承担,也不会再让阿卡丽付出更多。
阿卡丽为了与自己重逢独自跋涉了不知道多远的距离,现在,轮到他行动了。
伊默目光中露出一抹决然,下一秒,他放开了身体的抵抗,开始反向引导阿卡丽身体中精神的发力方向,同时全力运转身体中的血巫术。
“你……你简直是个疯子!”
感受到伊默体内那股不可抗的吸力,佐兰妮目瞪口呆,常人避之不及的暗裔,他竟然是想以自己的身体为饵,将阿卡丽体内剩下一半的佐兰妮吸引到自己体内。
她根本不能想象这样做的后果,在见识了伊默身上发生的神奇之后,佐兰妮不敢再赌了,若是被伊默成功做到,那时就是自己和他以他的身体为战场抗衡。在伊默的主场,他能做到的只会更多,自己只会处于更不利的地位。
绝对不能让伊默称心如意!
然而伊默体内有着与她同出一源的血巫术,对于佐兰妮来说无疑是致命的诱惑,并且伊默的身体全然不设防,他探入阿卡丽身体的精神力也在同步发力。三方合力之下,阿卡丽右半边身子的紫意如潮水般消退,佐兰妮剩余的力量顺着两人握在一起的手掌不可避免地转移向伊默体内。
感受着自己体内力量逐渐膨胀的陌生存在,意识有了模糊的迹象,耳边传来虚幻的呼喊,伊默却逐渐露出笑容来。
他温柔地注视着眼前紧闭双目的阿卡丽,看着她蹙起的眉头逐渐舒缓,不由得心中一阵安定。
阿卡丽长长的睫毛忽然一阵颤动。
伊默不由得睁大眼睛,难道她要在这个时候醒来吗?
似乎是知道伊默心中所想,沉默了一会的佐兰妮忽然道:“没错,她是要醒了。”
“是你在暗中捣鬼?”
伊默心中一沉。感知到他话语中的惊怒,佐兰妮却笑出了声:“只是给你提供一些小小的帮助罢了,你不也想她早些醒来吗?所以我便帮你唤醒她了。
“我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伊默,是你要赶尽杀绝的。我也只好想方法自救了。
“看得出来,你们的感情一定很好吧?甘愿为了对方付出那么多。那么,猜猜看,如果她醒来,看到这一幕,她会怎么想,怎么做呢?”
下一秒,沉睡的阿卡丽发出一声嘤咛。
她缓缓地睁开眼睛,眼前一切都模模糊糊的。
阿卡丽用力地闭了闭眼睛,眼前视野渐渐清晰起来,映入眼帘的便是那张朝思暮想的脸庞,凑在自己面前,正充满担忧地望着自己。
一瞬间她有点恍惚,“我没有做梦吧?”阿卡丽的双眼顿时泛起了泪光,又陷入了模糊,她猛地前扑,扑进了伊默的怀里,感受着似曾相识的气息,才满足地叹了口气。
不是做梦。
但下一秒,她猛地抬起头,注意到了自己与伊默身上的异样,两人正悬浮在空中,自己的身后有着两瓣翅膀,却没有发力,全靠紧紧抱着伊默才没有跌下去,而翅膀上与自己身体残留的那层红紫正不断涌入伊默的身体中。
伊默裸露在外的皮肤已经染上一层红光,左半边的身体逐渐长出新的血肉和狰狞的骨刺,左眼中的清明逐渐被猩红取代。
“你在做什么?”
阿卡丽的声音一冷。她逐渐回想起来自己昏迷前后发生的事情。
“他是想救你呀。你被暗裔夺舍了,无药可救,伊默是在把你体内的暗裔力量转移到自己体内,他是在牺牲自己救你呢。”
还不待伊默回答,一个轻柔的声音已经在两人身边出现。
“阿卡丽,你不要听她胡说八道……”伊默心里一沉,下意识地便想斥责佐兰妮。对于阿卡丽脾性心知肚明的他已经能够想到阿卡丽会是怎么个反应。
“不用反抗,接受伊默的这份好意吧。毕竟这是他作为兄长的责任啊。他可以把你抛弃在艾欧尼亚,自己一个人上路,现在也要独自承受这份痛苦,一个人去死咯。”
佐兰妮所言都是从阿卡丽记忆中看到的场景,伊默心中一怒,对于佐兰妮的挑拨离间忍无可忍,然而如佐兰妮希望的那样,阿卡丽无暇分辨这个声音来自何处,却果然已经因为话语的内容横眉竖目,冷冷地看着伊默:
“你以为这样就是为我好吗?你以为我一个人留下就会好受吗?”
“我不需要!!”
阿卡丽的眼前又是一阵模糊,美目浮现一层泪光,她用力一推伊默的胸膛,两人的身形在空中一阵不稳。
伊默呼吸一滞,迎上阿卡丽倔强的目光,却是什么话也说不出了。
而眼前的这一幕,正中佐兰妮的下怀。暗裔的力量在阿卡丽的主动吸引下,又迅速回归阿卡丽体内。
阿卡丽右半边身子染上猩红,俨然便是佐兰妮附身时的模样,只是她没再陷入昏迷,兀自强硬地支撑着,冷冷地注视着伊默。
直到流转的眸光再也抑制不住剧烈的波动,她忽然泪崩,晶莹的泪水淌过脸蛋,她将脸埋在伊默怀里,呜咽着道:
“相信我……不需要你,我可以靠自己的力量对抗她。”
“少瞧不起人了!”
伊默无奈地叹口气,对于佐兰妮,他尚且可以冷酷无情赶尽杀绝,但面对阿卡丽这个执拗的小姑娘,他却是束手无策,只能顺从她的心意了。
而这么一耽搁,他体内的力量又流失了不少。
伊默气息的衰弱似乎刺激到了亚托克斯,他从长久的怔愣中苏醒过来,那股让躯体失控的生命力也被排挤出去,他赤红的眸子锁定半空中的伊默,发出猖獗的狂笑。
“就是这个,我要找的就是这个!不管你是谁,杀了我,摧毁我的躯体,打碎我的这把魔剑!”
亚托克斯由曾经高贵的天神战士堕落为现在的暗裔,出于一个囚犯刻骨的绝望,如果不能重塑曾经的飞升之躯,他便无时无刻不想着摧毁这把剑,得到解脱。
与此同时,广场边缘密切注意着这边情况的瑞兹也注意到了伊默气息的不断滑落,沉声道:“伊默,不管你想做什么,赶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