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实世界,烁光塔前的广场。
被困在梦境中的佛耶戈忽然爆发出一股沛然气势,将周围的碎石尘土都吹飞出去,庞大的风压刺激得近处几人睁不开眼。
他的身体开始颤抖,似乎在与什么进行着艰难的对抗,紧闭的双目不断颤动,似乎随时都有可能睁开。这一发现让莉莉娅顿时花容失色,惊叫一声,连蹦带跳的后退了好几步。
“发生了什么?”一旁的伊默挥了挥手,散发出法力波动与威压相抵,替莉莉娅挡下来自佛耶戈的气场。他神色带上几分认真,从虚空中抽出魂刃,连通精神领域,气势节节攀升,防备着意外情况的发生。
“是他的梦境……”莉莉娅将带着花苞的枝干紧贴胸口,四蹄不安地踏着小碎步,“梦境来源于记忆,但他的梦境……好奇怪。
“他要发现自己在做梦了!他要挣脱出来了!”
“坏菜……”
莉莉娅满脸通红,一副自己搞砸了事快哭出来的表情。
伊默顿时反应了过来。
在佛耶戈心目中,他的王后伊苏尔德便是世间最美好的形象,自她死后,佛耶戈的夙愿便是能够复活伊苏尔德,两人继续幸福美满地生活在一起,永不分离。
但伊苏尔德拒绝复活,现实与期望的过大落差让佛耶戈难以接受现状,被刺激得篡改了自己的记忆,反而一厢情愿地紧握住自己的执念不放。
也正是这种反差,让佛耶戈不愿意接受梦境中现实的再现,误打误撞之下,导致栩栩如生的梦境失去了效力。
伊默紧了紧魂刃,预设的目的都没有实现,莫非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脱困,还是要凭实力说话吗?
正这样想时,广场中央忽然迸发一阵炫目的光芒,众人看着从空中蹦出来的人影,不禁惊愕出声:“阿狸?”
正是独自前往地下库房,探索自己血脉的阿狸。
“没时间解释!”阿狸轻巧地落到佛耶戈的面前,目光不自觉地被伊默吸引,她的眼眸中蕴着万分柔情,却来不及叙旧,转而对着莉莉娅道,“我知道要怎么办,让我来提供帮助。”
手中的记忆宝珠滴溜溜地旋转,其上荡漾着柔和的光辉,仿佛能抚慰人的心神。
“这段记忆……恐惧、痛苦还有破败之咒。这些知识来自我族人的秘密。我长久以来一直在寻找的,与自己过去的联系。”
“破败之王的记忆……和痛苦。我可以在脑海中感觉到我知道他的秘密,他内心深处黑暗、腐朽的真相。”
“他的恐惧……和痛苦……会成为我们的武器!”
阿狸的双眼骤然绽放出摄人心魄的光芒,在记忆宝珠的增幅下,她将自身瓦萨尼族的能力运用到极致,窥探到了佛耶戈不愿面对的、内心深处的那些被深深隐埋、被扭曲更改的记忆,窥探到了破败之咒的真相……
……被生命之水召回尘世的伊苏尔德,她的亡灵浮出水面。
她环顾四周,低头看了看自己虚无的双臂,又见自己腐败的尸体正躺在池底。池底的光芒已经暗淡下来,渐渐熄灭。那亡灵回过头来看向佛耶戈,面目扭曲,满是惊恐和厌恶的神色。
“你做了什么?”她的声音杳渺,阴森空洞。
“我把你救回来了,亲爱的。”佛耶戈向她走去,“我把你带回我身边了!”
“放我回去。”亡灵摇头乞求,“放我回去!”
“你还活着,亲爱的!从现在起,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放我回去!”她捂着脸大叫道,“我曾与光明同在!我已经安息!”
“但现在我们在一起了,永不分开!”说着,佛耶戈张开双臂向她走去。
亡灵透过她指间的缝隙盯着佛耶戈。他微笑着走近,眼中满含的爱意让她不寒而栗。
她眼中怒火熊熊,悬浮空中,狠狠瞪着丈夫。佛耶戈却一脸欣喜地仰望着他,仿佛她是神圣的魂灵。她怒不可遏,戾气汹涌,衣裙和长发在她身边悠然舞动,宛如仍在水中。
佛耶戈依然迷失在幻觉之中,向她伸出双臂,仿佛在渴求她的拥抱。
王后的亡灵倏然飘动,眼中的巫火在空中划出两道青光,在万载井中呼啸而过,经过被噬魂之刃贯穿的守卫尸体,随后又飘回生命之泉上。她回到原先的地方,俯视着佛耶戈,那双缥缈的手中握着巨大的噬魂之刃。
佛耶戈对她的威胁视若无睹,只唤道:“快过来,亲爱的!”
亡灵如他所愿。
她一脸愤恨,面目扭曲,冲上前去用噬魂之刃贯穿了佛耶戈。剑尖穿膛而过,她去势不减,直至十字护手抵在他胸口。
此时此刻,佛耶戈终于颓然色变,方才那张幸福的笑脸上写满震惊。
佛耶戈的血流入水中,池底猛然射出一阵刺眼的光芒,能量的星火在池面上飞舞。
佛耶戈的肉体在他眼前枯萎,生气和精神全被巨剑吸走。与此同时,池水也越发明亮,为他疗伤。剑与水的力量往复循环,将他困在永无休止的毁灭与治愈中,他的脸在这无尽的折磨之中变得无比狰狞。
池水开始变黑,在佛耶戈颤抖的身体周围翻滚。黑色的雾气从致命的伤口中渗出,像是藤蔓一般四处攀爬。此刻的生命之水仿佛波涛汹涌的大海,水底的亮光越来越强,不住闪耀。
亡灵将佛耶戈的身躯举到空中,鲜血像是油层一般浮在圣水表面。那对抵死相缠的恋人周身皆是白雾,扭曲翻腾,有如活物。
“你从来没有爱过我。”王后的亡魂贴近佛耶戈的脸,嘶声怒斥,“你若在乎我,就会放我走!”
佛耶戈的表情顿时崩溃,像是一个被砸碎的花瓶。与插在胸口的长剑相比,她的话伤他百倍。
伊苏尔德厉声尖叫,怀着一腔怒火挟着巨剑俯冲,将佛耶戈推向水池。两人重重摔入水中,她继续下潜,朝着池底疯狂闪耀的光源冲去。
佛耶戈的伤口中溢出一道黑暗的痕迹,长长地拖在他身后,渐渐将池水侵蚀。
万载井的石室裂开,轰然震动,整个海力亚、整个福光岛都在颤抖。
大破败就此开启……
……
阿狸将记忆共享在了莉莉娅的脑海中,她的所见便是莉莉娅的所见。
在阿狸的帮助下,梦境不断勾勒出点点细腻之处,变得更加融洽生动,难辨真假。
不断尝试挣脱梦境的佛耶戈终于安静了下来。
随后,便是梦境中的种种,佛耶戈复活伊苏尔德的尝试,以及隐匿于萨拉灵魂深处的锤石上钩,揭露了他谋取破败之力的阴谋。
计划如伊默设想的那样顺利进行下去,一直到最后。
萨拉双眼翻白,昏倒在赛娜怀里,俄洛伊、卢锡安、派克等人顾不得震惊,立刻围了上去,合力将隐患掐灭在未爆发之时。
锤石的阴谋固然让人震惊,但在他被伊默钓出来后,便已经不足为道。毕竟为了不引起怀疑,锤石将计就计被莱卓斯消灭,回归黑雾做不得假,一身力量消散了大半,寄生在萨拉灵魂中的力量十不存一,很快被娜伽卡波洛丝的神力和光明的力量赶尽杀绝,只能隐约听见一声不甘的怒吼。
另一头,莉莉娅收回了维持梦境的力量,伊默防备地注视着眼前这个脱离了梦境的破败王者,看着他双目无神地耷拉下头,苦涩地注视着手中的噬魂之刃。
“都想起来了吗?”
佛耶戈不言不语,忽然间丢掉了所有的精气神,失魂落魄的仿佛一个被世界抛弃的孩子。
一旁冷眼旁观的薇古丝发出一声耻笑,扭过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