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狸定了定神,将两枚石条插入石门。严丝合缝,没有错。
她伸手轻轻按在门上,作为瓦斯塔亚的她体质不可能差,但这一次她觉得门很重,好像要洞开一个世界。
她的眼前豁然开朗。
这地库最深处的库房并不像其他房间那样摆着上了锁的箱子,用来存放各种法器,反而更加贴近顶上光明哨兵基地的样貌:不仅仅起单一的存放功能,多重区域组合在一起,复合型的装修风格使这里足够成为生存的住所。
不但有仓库,阿狸还根据其内设施的残留做出了判断:“炼金实验室、书库、研习室……”
这里的基础设施十分完备,通风、清洁、引水、照明,有那么几条过道上甚至可以透过狭长的窗缝窥见大海的另一边,也让阿狸确定这个基地处于靠近海平面的海边山崖上。
虽然如今已没有什么风景,但海风带来的咸湿气息与蒙蒙水雾,足以让人从地下仓库那干燥凝滞的空气里偷得一丝畅快。
在靠近海洋的这一面,墙上划分出许多房间,阿狸一间一间地走过去,手指拂过里面积满灰尘的、充当桌椅和床的石板,她恍惚地看着脏兮兮的指尖,心神已经回到了千年之前,想象着当时生活在这里的一个个生灵,他们以家庭为划分,或是独身一人,或是情投意合搬到一起居住,或是……阿狸发现了几张适合孩童的小床。
基地正中央地板上刻画了一个复杂庞大的法阵,埋在中央用于供能的圣石早已暗淡发灰,失去了效力。阿狸谨慎地没有进入法阵,转而去了炼金实验室的方向。
实验室研究桌散落的石板上铭刻着成篇的文字。
这些雕纹大多部分都难以理解,但也有一小部分保持完好。阿狸发誓自己没有学习过这些,然而雕纹落在眼里,她自然而然就读懂了其中意思。
就好像……这些知识一直隐藏在她体内,当她需要用到时,知识就从血脉深处逐渐浮现。
“请……别忘了我们在此完成的重要工作。时间有限。黑雾虽已摧残了这座设施,但我们的研究太过重要,决不能就这样遗失。记忆宝珠应该仍完好无损呢。我只希望——”
雕纹在这里突然中断了。
阿狸立刻急匆匆地拿起另一块石板,贪婪地、如饥似渴地阅读起来,如获至宝。
……
“秘库已被侵略性的黑暗摧残。恐怕一切都完了。我们来不及逃走了。希望宝珠的魔法能维持下去,保留我们的记忆和成果。”
……
“我们的研究在很大程度上取得了成功。事实证明,白雾——或者说又名圣霭——对我们关于记忆法术和存储的调查至关重要……”
……
“如果海利亚幸存的友人看到这段信息,请告知诸位长老,瓦萨尼的知识必须长存。我们当初因好奇来到此地,多亏海利亚的帮助,我们吸取了很多知识,对自己和白雾的能力有了进一步的了解。希望我们的后代可从我们的努力中获益,并——”
……
“留在这个库房中让我非常怀念外边的田野,作为流浪部落,我们把很多地方都称为家园,但是在这里……太憋屈了!至少我们还有研究可以做,我们的使命:留存过去的知识,搜寻魔法,建造更好的世界。这种乐观主义已经成了我的指路明灯!”
……
这里的记载破碎且繁杂,不但是研究记录,手稿、随笔,甚至连随意写就的日志都掺杂其间。大多数都是无用的闲谈,但阿狸却一遍又一遍地反复看着,不舍得漏过一处。
这些破碎的文字就如同一块块拼图,以碎片的形式将千年前的真相一一填补完全,揭开笼罩在历史之上的迷雾,让阿狸心中逐渐生出一个猜测。
她专注地阅读着,浑然不觉身后冒出一道飘渺的虚影,在不远处默默注视着她。
……
短短几秒,佛耶戈便从王座来到了这处破碎的广场,在他前方,一个年轻姑娘等待已久。
那个女孩站在那里,宽大的黑色蝴蝶结,银白光泽的蓝色卷发,金光闪闪的配饰,一身优雅精致的连衣裙,都在不断地呼唤着佛耶戈的记忆苏醒。
但他没有去深究这诡异的熟悉感,他的眼中只有属于他的王后的那股气息。
“伊苏尔德的灵魂便是附身在你身上?”
“正是。”格温不再散发自己灵魂的气息。
佛耶戈还是头一回遇到灵魂附身在另一个活物身上的情况,但这并没有使他为难。
抽离了伊苏尔德的灵魂之后,这个女孩会怎么样,他无暇顾及,也与他无关,只要能够复活伊苏尔德,一切都值得。
世间一切都该为伊苏尔德让道。
周围空气猛地一震,巨大的王者之剑“穆清”出现在他手中,圣剑周围烟雾缭绕,如同盘曲的蛇虺一般扭动不已。佛耶戈横剑身前,剑锋直指对面的女孩,厉声道:
“能够成为承载她的容器,是你万世难求的荣幸。现在,把她还给我!”
格温毫不退缩地与他对视,心中的酸楚和痛苦几乎要化作实质的怒火喷涌而出。
她喃喃道:“看吧,这就是我讨厌你的原因。你并不值得她的爱。”
“与其说她是你的伴侣,不如说是你的一件奖品。你把她当成一种近乎神圣的存在,一种现实无论如何也不能比肩的理想。你从来都没有真正爱过她……”
“什么?”
格温冷笑一声,与他多说一句都欠奉。她扬了扬巨大的剪刀,以行动表明自己的态度。
佛耶戈眼神阴翳,下一秒,他像一道饥饿的黑影般破雾而出,巨大的剑刃和剪刀碰撞了一下又一下,每一次格挡和突刺都伴随着空气的轰鸣和爆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