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重重锁链抽击降临的瞬间,厄运小姐双足猛地发力,间不容发地避过攻击,落到了紧紧纠缠住“冥渊号”的几根巨大触手上,
这些触手全由娜迦卡波洛丝的神力凝成,硕大得无法用语言来形容,沧浪色深青的表皮下涌动着脉络般的发光能量,宛如古神从深渊中探出的一只手,将“冥渊号”的“灵”牢牢把控,如此让它的“形”也进退不得,挣扎着抗衡这股试图将它沉入深海的伟力。
而神力触手落在厄运小姐这些不侍奉娜迦卡波洛丝的外来人眼里,便多了几分虚幻之感。这些触手毕竟只是能量,没有实体。
但当厄运小姐脚步切实落在触手上时,如她所预料想的那样,深陷其中,乃至于落入海里的情形并没有发生,随着她脚步一步步落下,如波纹状的亮光骤然从脚底出现,顺着触手朝着根部蔓延。一股股雄浑又柔和的力将她推举,厄运小姐就这般稳稳地站立在触手表面。
厄运小姐先是下意识地弯下腰,试图攀住触手粘腻的表皮,但她很快发现没有这个必要。与神力触手接触的那一刻,厄运小姐心里便有种感觉,只要她想,她便能与脚下的触手“难舍难分”,这股存在于她与触手间的吸引力甚至可以违背自然的重力法则。
厄运小姐从来不认为自己是受眷顾之人,她以往表现出对胡子女士的尊敬姿态,也只是为了缓和与信奉祂的祭司们的关系罢了。
俄洛伊,是你在我身上做了什么吗?厄运小姐只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没时间允许自己深想下去,她将手伸向身前耸立的触手,触摸它如同老树树皮般粗糙嶙峋、长着一个个疙瘩的表皮。
下意识地,厄运小姐模仿起俄洛伊的姿态。
她并非芭茹人,也不懂能取悦胡母的那些祷文和仪式,她只能放低了姿态请求,心中存着迄今为止最虔诚的念头,祈祷着胡母的回应。
“如果你真的如俄洛伊所言,欣喜于人们的欲望,欣喜于人们在追逐自身欲望过程中展现出的活力,那么我便述说我的欲望,我要保护这座城市,我要获得足以击败普朗克的力量。”
实现长久积压于心的复仇,与在蚀魂夜中保护比尔吉沃特,两者并不矛盾,至少就目前而言,两个目的的共通之处都落在普朗克身上。
“如果你憎恨亡灵,我的所作所为便都是贯彻你的意志,请展现你的神力。”
“请给予我足够强大的力量,我会用行动证明我值得。”
“胡子女士……不,娜迦卡波洛丝。”
“请将运动归还世界!”
自身与触手的力量根源间存在的若有若无的联系让她心中生出几分侥幸与希望,厄运小姐紧闭双目,低垂头颅,双手合拢,默默地等候着神灵的回应。
她固然可以大声呼救跳入海中,等待岸上的同伴腾出手来对付普朗克,不论是卢锡安、伊默,甚至以亚索、阿狸展现出的实力,都有不小的可能击败普朗克,但厄运小姐不愿意这么做。
别人把这看成是矫情或是仪式感什么的都无所谓,她只是觉得自己应该亲手来,亲手埋葬普朗克这个宿敌,才算是无愧于自己以为的责任和担当。
在这一刻,莎拉·厄运终于明晰了自己的本质。
仿佛是感受到了莎拉·厄运的坚定信念,她面前的触手忽然从深处绽放出濛濛微光。
莎拉的耳畔突然响起了若有似无的声音。
她心头颤动,立刻睁开了眼,看到将冥渊号紧紧缠绕的触手先后亮了起来,在朦胧的黑雾中清晰可见,隐约听见一阵阵声音,那声音从触手的深处传出,层层叠叠,隐隐约约,异常模糊。
莎拉立刻屏住了呼吸,收敛起思绪,将耳朵贴到神力触手上,专注地开始倾听。
回荡于触手内的声音仿佛来自多个不同的对象,它们交织在一起,彼此时而干扰,互相抵消,时而重叠,产生共鸣。
渐渐的,那声音在莎拉耳朵里清晰了一点,尤其共鸣的时刻。
那似乎是数不清的人在共同诵念一个名字。
那名字可以是蛇母,可以是大海兽,可以是胡子女士,可以出自即将出海的船长与船员口中,可以存在于酒馆侍者、码头苦力的抱怨与祈祷中,可以源于真者与祭司们的布道与传教中……
海兽,海蟒,九头蛇,神灵的皮像只限于凡人目睹的那一刻。
名字只是无关紧要的代号,不同的称呼指向同一尊神明。
祂是蟒行群岛的生命之神,催动天空与海洋的无休怪兽,深海的风暴,更是无上的运动本身。
娜迦卡波洛丝。
听清这个名讳,莎拉心头巨震,后脑瞬间发麻。
以往那些芭茹人说得太轻巧了,直到此时莎拉才明白这个名号的真实含义。
这种感觉飞快从她头顶往身体各个部位扩散,让她皮肤表面凸起了一个又一个细小的疙瘩,与此同时,她的感官被刺激般在心神中急剧放大。
借此,她聆听到了藏在“娜迦卡波洛丝”名讳后的更多话语。
“三重试验,运动……集中……抉择……”
“挑战,争斗,娜迦卡波洛丝欣悦于此……”
“蛇母游于渊底,翔于天顶,一切都是运动……”
……
一切都是娜迦卡波洛丝。
莎拉用自己的行为赢得了蛇母之怒。
莎拉的双眼中亮起了青光,她感觉自己的身躯中洋溢着充沛的力量。
因为她明晰了自己的欲望,证明了自己的灵魂,也洞悉了娜迦卡波洛丝的教义,那么无处不在的神灵也不吝赠予一份足够她实现欲望的神力。
哪怕这神力充满了虚幻与膨胀感,并且转瞬即逝。
“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