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沉于海底太久,表面生出一层幽绿海藻的麻绳、锁链,在普朗克的指令下,再度如蛇群般弹射过来。
斩杀亡灵,对抗普朗克和活化的冥渊号,在颠簸纠缠的海浪中存活,堪比符文之地“铁人三项”的极限生存几乎没给厄运小姐留下休息的机会。
还没等她喘口气,又登上了冥渊号,再度面对这个让她家破人亡的混账,以及这艘臭名昭著的幽灵船。
十几分钟前的厄运小姐一定禁不起这种烈度的战斗。
但今时不同往日。
厄运小姐感觉自己身体深处仿佛埋着一个温暖的火炉,将一股股热流源源不断地输送到全身,四肢百骸无不如同泡在温泉中一般暖洋洋的,仿佛有着无穷的力量在每个细胞中酝酿。
她轻巧灵敏地在重重鞭影中闪转腾挪,脚步迅捷,如果忽略那些杀气腾腾如长鞭的绳索,此时的厄运更像是身处于装潢富丽的舞台中央,独自上演一出节奏而富有动感的爵士舞,在酒精的熏蒸与酣热的气息中荡漾出无尽的遐想。
厄运小姐露出惊喜的微笑,一定有什么变化发生在自己身上,她感觉不出来,但她的步伐充满了自信。
躲避的同时,厄运小姐的双手下意识地伸向腰间。一瞬间,她的掌心握住了光滑的象牙握柄。她最熟悉不过的感觉。
但是,只有一把。
“等等!我的枪……丢了?”
厄运小姐如遭雷击,惊愕地停下动作。
那两把手枪堪称大师级杰作,不仅威力强大、精密准确,而且造型优雅、独具匠心,但对于厄运来说,它们的价值并不仅仅在此,因为它们出自著名女枪械师艾比盖尔?福琼之手,那是她母亲的遗物。
十多年来,厄运小姐从未让它们离开自己超过五步以上的距离。但现在其中的一只丢失了。
“海里……一定是落水的时候掉进海里了。”
失去了形影不离的武器,厄运小姐的眼神露出几分惶然,像是和族群走丢了的幼鹿。
直到想起自己先前落水的经历,她才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一般,若不是大敌当前,她已经有些迫不及待想要组织人手去打捞了。
但在她愣神怔忡的瞬间,普朗克已经敏锐地察觉并把握住了这个时机,将火枪准心嵌套在她身上,一个呼吸间清空了枪膛中的弹丸。
在枪响的瞬间,厄运小姐便反应过来了,抽出手枪在手里翻了一圈握稳,击发装置就位,同时扭转身体向侧面飞扑,扣动扳机射出疾风骤雨。
扫射的弹幕对于普朗克来说仿佛真的只是淋了一场雨般,弹丸落在普朗克身上叮叮当当地响,没有让他的脚步有着一丝停留,他不紧不慢悠闲地朝着厄运小姐的方位前进,每一声脚步落下都仿佛踩在了厄运小姐的心跳上一般。
“真不知道你是哪里来的勇气,在面对我的时候都能分心。这是血腥的战斗,留不得一丝怜悯和大意,而不是你臆想中的小孩子过家家。”
普朗克如同居高临下般,漠然道。
“我承认,你是个极具欺骗性的狡黠对手,但现在没有火药桶,没有环环相扣的计谋,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你想如何打败我?”
“你以为我就这么点手段吗?我日积月累,忍辱负重了这么多年,都是在等待这一刻。”
厄运小姐紧咬银牙,余光瞟到一点闪亮——她那柄来自德玛西亚的长剑在先前的爆炸冲击下钉进了冥渊号的甲板栏杆上。她扑过去迅速拔出长剑,另一只手则握着手枪间不容发地射出一连串子弹。
她知道手枪对于已经渐如恶魔的普朗克来说并无丝毫用处,但哪怕只是给普朗克心头添点堵,生出些烦躁的情绪,她都愿意去尝试。
——有时候以弱胜强,甚至看似奇迹般的胜利,都是由一点一滴微不足道的优势积累起来的。
“是吗?”普朗克不置可否,趟过面前燃烧的木板。
他简直是个怪物……惧怕火焰、魔法、附魔的武器,亡灵的种种弱点对他来说都不起作用,这就是蚀魂夜中真正的不朽者的威能吗?
如果……如果没有办法的话,哪怕是……
不!不行!厄运小姐强迫自己停止往下想的念头,不愿意复仇的执念将她引入深渊。如果为了复仇借用蚀魂夜的力量,那连她自己都会觉得自己恶心的。
但面前这尊仿佛魔神降临般的燃烧着的身影,真的是她能对抗的吗?说到底,她只是个普通人。
心绪芜杂间,一只亡灵忽然从厄运小姐的身后钻出,冰冻的爪子抓伤了她的背,厄运小姐瞬间感到四肢里灌满了冰水。
她反手刺向身后,死灵惨嚎着消散。
厄运小姐勉强站起来,但虚弱的感觉开始蔓延到全身。她感到腹中有一坨冰冷的恐惧,从来没感受过的压力快要把她逼疯了。
“你让我有些失望了。”
“俄洛伊就是为了救你这样的货色?真是替她感到不值。”
一步步靠近,轻易便将厄运小姐逼至绝境,普朗克忽然觉得有些索然无味。
此时的厄运小姐,大脑已经逐渐放缓了运转,疲惫虚弱感让她昏昏沉沉的,为了对抗这种不适,她强迫自己捕捉普朗克的每一句话,并下意识地思考。
俄洛伊……
她救我?她做了什么……
俄洛伊……胡子女士的祭司,她正是蚀魂夜力量的克星。
如果……如果我能用这股力量……
绳索再次摆动起来,甩起道道鞭影迎面抽来。
厄运小姐感觉时间变慢了,她的心跳就像寡妇义馆上宣告船只沉没的钟声一样缓缓地敲。她觉得自己正在屠宰码头的工作台上,陷进齐膝深的海兽内脏里却还要拼命奔跑。
她咬紧牙关,扑到了栏杆面前,双脚忽然发力,跳出了冥渊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