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四人顺着屠夫大桥旁的小路,穿过一片片由棚屋屋顶组成的开阔地带,逐渐远离由城市旧址、报废船屋和废弃神庙组成的比尔吉沃特外围,向着这座城市的更深处探索。
作为一片地壳运动活跃、地势多样的群岛,比尔吉沃特湾的周围环布着险峻的海峡和高耸的悬崖,比尔吉沃特正是在这样的地形上顺势建立起来的。整座比港就像一座庞大的迷宫,到处是曲折的暗河和隐蔽的入口。
这里的居民的家与赖以为生的大海之间没有明显的界线。不得不说,在风口浪尖上行走不仅是生计所迫,更是日常生活的一部分。
作为一个水生水长的当地人,巴布展现出了对这座城市的足够了解,领着伊默、阿狸、亚索三个外来者兜兜转转,不知不觉间竟然已经逐渐远离了始终喧哗的城区,行到一处罕有人迹的山崖边。
攀登悬崖上嵌入石壁的曲折楼梯,穿过烂麻绳捆扎的隐秘小桥,行走在被大蓬野草掩映的羊肠小道上。他们所在的这处山崖如同深海巨兽的嶙峋肋骨,从城市上方横空而过,在白日的比尔吉沃特城区间投下大片的阴影。山崖的下方便是如今已经被蚀魂夜占据的灰港区域。
在山崖边缘俯视,灰港的街道已经几近废弃,整个港口都笼罩在浓密的黑雾中,看不见几点亮光。海上的钟声依旧兀自响着,充满恐惧的哭号在山下回荡。哀悼坞的废墟上狂风呼啸。
“看着点脚下。”巴布脚步迅捷地在前方带着路,一边不忘出言提醒,“下去,这么个高度……几位也不想自己死后,尸体还要变成亡灵生物的口粮吧?
“听说普朗克的残党现在都退到灰港苟延残喘,换做是别人的话,我是肯定不信的,但这是船长所说……几位,对于我这样的人来说,船长就是我们的神,不管是在船上还是在这里。
“真不知道铁钩帮的人是怎么做到和亡灵共存的……”
一直到拂晓时分,东边隐隐出现一条微弱的光带,分隔了白天与黑夜,初升的阳光逐渐点亮比尔吉沃特。伊默几人也终于抵达了此行的目的地,山崖间小路的尽头,一座外形如旗舰的庞大船屋展现在几人眼前。
一路上,黑市商人巴布没有隐瞒自己身份的想法,也没有要求伊默几人蒙上遮眼布来隐藏前往目的地的路程,于是除了伊默隐隐有所预料,几日来对比港了解逐渐加深的其余两人也渐渐猜出此行的终点所指。
在比尔吉沃特,如此高调将船悬吊在山崖上,俯视着整个比尔吉沃特的所在只有一处,厄运山庄。
巴布身后的靠山也终于能确定身份,新晋的海盗女王,如今比尔吉沃特的实际掌控者,厄运小姐。
在厄运山庄的会客厅,他们见到了这位闻名已久的女王。
虽然天气逐渐回暖,但高空中的凛凛冷风不住呼啸着,倒灌入两扇飘窗,大石炉燃着昂贵的无烟煤,才为会客厅带来些许暖意。
一个窈窕的身影正站在大开的飘窗前,倚着雕刻着精致木纹的窗框,默默地注视着下方的城市。她的双瞳亮如点漆,容光照人,飞扬的眉宇间中带一丝凌云豪情,猩红色的秀发在风间飘扬,毫不顾忌地将自己丰满傲人的身材放肆地暴露在满屋的晨光中。
在把普朗克掀翻下台之后,这座城市就是她的了,不管她愿不愿意,现在的比尔吉沃特都在等着她发号施令。厄运小姐现在看清了没人做主的比尔吉沃特会变成什么样子:秩序不复存在,权力真空刺激着城里所有的帮派,所有人都在摩拳擦掌。残酷的野心与狭隘的恨意在暗中委曲多年,终于找到了登场的机会。
这是她的复仇行为导致的后果,所以她必须对这座城市负责。普朗克从“焰浪之潮”中捡回一条命,和他的铁钩帮残党龟缩在灰港的某处,而黑雾为他们提供着庇护,不管是她还是胡子女士的祭司们都不敢轻举妄动。
厄运小姐冷冷地注视着在灰港上方涌动的黑雾,妩媚如花的眼神一瞬间变得冷厉如刀。没关系,能复仇一次,就能复仇第二次,普朗克这个渣滓必须为她的父母偿命,至于蚀魂夜……不管是亡灵还是黑雾,都得从这座城市中滚出去。
厄运小姐无意识地晃荡着手中的酒杯,让里面装着的琥珀淡啤漾成一个漩涡。她突然感受到会客厅的大门从外面被打开,想到前几日对安插在黑市中的手下的吩咐,安排在今天早上的会面,厄运小姐不由地提起几分期待,指头勾着杯子送到唇边,仰脖一大口,金黄色的淡啤酒退潮似的消失得干干净净。
她的脸庞微微泛起酡红,绽放出一个摄人心魄的笑容,兴致高昂地向着大门方向望去。
伊默三人进入会客厅的第一时间,就被站在窗台前的明艳动人的女子吸引住了眼球,以至于数秒后才注意到会客厅角落那名衣着普通的男子存在。
他身上没有任何能让人回忆起的特征,如同万千大众一样,毫不起眼——而这恰恰他常年刻意练习的成果。
塞壬号的船长厄运小姐和她的大副雷文,作为一对搭档彼此配合默契无间,合作多年,厄运小姐从默默无闻的赏金猎人一直到如今名扬整个比尔吉沃特的大船长,雷文都忠心耿耿追随在她身后。
厄运小姐的手下有许多船员,唯独雷文是她能全部信任的。
在见礼入座后,厄运小姐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三位来客。
就是他们让各路帮派如今人人自危?
她的目光扫过伊默、亚索,最终落到穿着一身黑袍的阿狸身上,脑海中过滤着手下传给自己的消息,轻启朱唇:“这位姑娘,都来到我面前了,还想要隐瞒自己的身份吗?”
阿狸犹豫片刻,征询的目光望向伊默,见他微笑着点点头,才放松地脱下宽大的黑袍,别扭地晃了晃脑袋。
穿着这么一身黑袍,让自己的尖耳朵和尾巴被人类衣物所束缚确实让她浑身不舒服,但为了方便行事,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在比尔吉沃特这样的掩饰是必须的。
虽然搞不清里面的门门道道,但既然现在伊默都没有阻止,阿狸自然乐意卸下外表的伪装。
阿狸充分舒展着自己的柔美身形,尖尖的狐狸耳朵暴露在空气中,九条毛茸茸的雪白尾巴在身后不安分地舞动。
“瓦斯塔亚?”
厄运小姐目光落到阿狸姣好的面庞上,有些发愣,下意识地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上残留的酒水,眼眸泛起了异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