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作为犯罪与混乱的城市,在比尔吉沃特,谁拥有强大的武力,谁才能占有更多的财富。比尔吉沃特人民的财富分布呈现出一种经典的金字塔形,站在顶端的人拥有最多的船队、手下和金海妖,甚至整座比尔吉沃特都得听他号令。
曾经这个位置站着的是普朗克,整座比尔吉沃特的海盗之王,现在则是莎拉·厄运,虽然她只自诩为管理者,并没有把比尔吉沃特视为囊中之物,但底下的人们却已将其视作海上女帝。
顶上的人们拥有最多的财富,自古以来便是如此。站在第二梯队的则是最有影响力的船长们,以及下城区的各个帮派头子们,他们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作威作福,过着土皇帝一般的生活。
再往下就是平民阶层,他们中可能有某条船上的大副、某个帮派的小头目、某座商店或酒馆的经营者,但就算再怎么利润丰厚的生意,对他们来说也不过是讨生活的手段。生活在比港,就得时刻提防着黑雾、亡灵、深海的猛兽,以及街头巷尾飞来的刀子……财富不会总属于自己,可能转眼间便离自己而去,甚至成了招致灾祸的理由,人们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也就养成了及时行乐的习惯。
生活在最底层的则是广大的贫民,他们中的大部分出生在黑市石窟,并且很可能终其一生也只能在贫民窟和码头港口游荡,不能脱离下城区去往上城区见识到更安稳的生活。
贫民窟的人命是最廉价也最脆弱的,一次海难、一场斗殴就能带走,在分割统治着下城区的帮派头目们眼中,连一袋子铜鲱鱼都比贫民的命要值钱得多。
清晨,码头港口最大的那处广场便围聚着不少人,寻找着各自的活计,为新的一天拉开了序幕。
广场的中央竖着一块两人多高的巨大厚实木板,边缘用狰狞的海兽和布满吸盘的章鱼触手作装饰,海兽雕塑瞪大了猩红的眼珠子,注视着来往的每一个人。这些惟妙惟肖的雕塑如果撬下来一定能卖个好价钱,但没有人敢动这个心思。因为这是赏金榜。
赏金榜的来历跟这座城市的年岁一样悠久,在比尔吉沃特,最接近法律和秩序的东西就是它。木板上钉着许多纸头、布片或木条,写满了各式各样的委托和悬赏。
除了罕见的海兽和材料,悬赏上写着的更多是人名,赏金榜上面写的名字都是比尔吉沃特人人可诛的恶霸,按照各自的赏金价码排序。索恩、奥托……除了许多帮派头目,悬赏里也不乏那些大船队的船长之名,当然,暂时还没有人敢打塞壬号的船长莎拉·厄运的主意。
不断往上瞧,在各路恶棍的头上,牢牢占据悬赏最顶端的,则是一个用海兽血液和红珊瑚粉末抹上的人名,鲜红的色泽在风吹雨淋下已经变成了干瘪的深褐色。
——臭名昭著的、比尔吉沃特人民耳熟能详的混账,普朗克。
被废黜的海盗之王的悬赏令在“焰浪之潮”过后曾被取下了一段时间,当时的人们都以为普朗克死了,并为此大声叫好。但不久前,这个悬赏又出现在了赏金榜上,所代表的意义让许多人心头沉重。
普朗克还活着。
上了年纪的水手肩扛着两袋货物,跟着同伴路过广场,注意到赏金榜前又站着三个人影,水手吭了一声,对同伴说:“瞧,又来了三个喜欢做梦的外乡人。”话语中不乏嘲弄的意味。
说他们是外乡人,是因为他们的服饰与周围的人格格不入。一个时刻将手放在剑柄上、提防着周围的浪人,一个容貌出众气度不凡的青年,还有一个将自己身体隐藏在黑袍下,只能通过暴露的那些特征确认性别的女人。
怎么看都不能将他们的身份代入到下城区常见的水手和劳工中去,如果是土生土长的比尔吉沃特人,也大可不必遮遮掩掩地用衣物隐藏自己的身份。
说他们喜欢做梦,则是因为庞大数量的渴望改头换面的外来人,到了比尔吉沃特后却发现生活不如自己想象的如意。不少人急于摆脱困窘的处境,便会打起赏金榜的主意,然后成为港湾里漂着的一具尸体。
这种事情,比港的本地人见得多了。
没有几分能耐的人上不了赏金榜,被悬赏的目标的棘手程度,与悬赏的力度、在赏金榜上待着的时间成正比。
“唉,说起来也是晦气。普朗克那家伙居然还活着,他的悬赏到现在还没有人摘下,连厄运船长这样有本事的人也不行。听说他会定期给自己的悬赏追加一枚银海蛇,以此公开挑战整座城市……”
同伴狠狠剐了他一眼,压低声音斥责:“你疯掉啦?!在大庭广众下说这个,铁钩帮还没玩完呢,说不定这里就有着他们的眼线。”
老水手也自觉失言,悻悻地呸了一口唾沫,但脸上又挂不住,想了想说:“那是厄运船长没想着找铁钩帮的麻烦,让他们像阴沟里的码头老鼠一样苟延残喘……有能耐的不为我们做点实事,自不量力的却总是异想天开。”
他隐晦地扫了一眼赏金榜前站着的三人,“明天起得早些,说不定还能在港湾里捡到尸体……”
比尔吉沃特人可不讲什么道德,发死人财这种忌讳的事情在他们眼里却再正常不过。
水手和同伴交谈了几句,随后汇入通往码头的人流中。
他们的交谈,一个字不差地落入了赏金榜前三人的耳朵里。
“比尔吉沃特人的道德真是……有待提高。”
“民风如此,所以他们不像我们的同胞那样值得信任。这就是你工作的意义啦,亚索先生。”
扮演着护卫角色、始终将一半心神放在观察周围人流身上的剑豪阁下闻言,用手掌摩挲了下逐渐长出胡茬的下巴,有些郁闷地:
“雇佣我当护卫,昨晚的行动却不曾叫上我。喝酒误事……不能再重蹈覆辙。”
因为自己的疏忽缺席导致了素马长老的死亡,亚索始终被自责侵扰,将最重的负担背负于身。
所以念念不忘的,就是责任吗?伊默想着,见亚索望向自己:“小兄弟,你的剑……”
“取回兵器的事就有劳阁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