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在吗?”
阿卡丽收腿坐在一棵矮橡树遗留下的树墩子上,双手掐着名为“伊默”的黑气团子,将它举在面前,不满地揉搓挤捏着。
这是阿卡丽第不知道多少次向着分身发起呼唤、申请和伊默连麦互动了,但她却始终得不到伊默的回应。
在她面前是一块林子里的空地,柔和的阳光打在星形树叶上映出丝线般的绒毛,森林华盖下斑驳的阴影轻轻舞动,空地中央长有七彩叶片的鸡冠树,树枝上悬着几个千疮百孔的沙袋。
这里承载着阿卡丽的童年。
在岩石上起跃,穿过树林的边界又穿回来,在溪流的岸边踩出水花,最后坐在树桩子上,或者一棵横倒在地的树干上大口喘气,看着树丛之间光与影和谐奏鸣,水池波纹交融相和……脑海中许多小时候的记忆片段如泡沫般涌现,它们都来源于这个场景。
既是玩,也是训练,当一门心思都放在培养霏上的梅目拒绝教导她苦无的用法时,年幼的阿卡丽就会来到这里。长长的细绳绑着那些沙袋垂落,就像是野外常见,吐着丝的“吊死鬼”一般。阿卡丽把沙袋想象成害虫,握着挂在脖子上当吊坠的小型苦无远远瞄着比划,如此度过了好几个春秋。
这也是她忍者生涯的启蒙。
回到均衡教派的阿卡丽就感觉自己是个局外人一般,融不进那些重建教派的弟子们中去。这其实也不怪她,阔别教派一年有余,阿卡丽还是没有适应自己身份的改变。
阿卡丽关于教派的记忆还停留在一年之前,那时的她刚刚出师,没有像样的仪式,没有权力的过渡,连教派内高层的事务都没有参与几件,阿卡丽就离开了教派,遵照着自己的心意,找诺克萨斯人的麻烦去了。
离开教派在已经出师的弟子们之间其实算不上什么稀罕事,均衡教派不会限制教众的自由,所以在完成教派每期颁布的任务后,不少教众都会离开教派自由活动,游山玩水,或者为自己的事务奔波。
在诺克萨斯侵略以前,这种情况屡见不鲜,外出的弟子们在教派内都被登记为“任务未归”。阿卡丽以为自己也属于这种情况。
殊不知一直等待着阿卡丽成长的梅目在阿卡丽完成训练后就卸下职位隐退,接着在教派内宣布,由阿卡丽继承“暗影之拳”的职位,权力、事务全面交接。
阿卡丽完成了“暗影之拳”的训练是不争的事实,她的实力教众们也有目共睹,因此对于领袖的变更,未有不服者。
弟子们视她为暗影之拳、均衡的领袖,哪怕是昔日的那些玩伴,现在面对阿卡丽也难免态度上带上几分尊敬。只有阿卡丽自己不以为然,总觉得上面有梅目顶着,还把自己当作那个挥洒汗水投掷苦无、挥舞忍镰的受戒弟子。
试问,哪里有让领袖去干劈柴挑水,这些弟子们干的活的道理?身份已然转变,阿卡丽却还没有觉悟,面对同辈们、甚至教派内老一辈人的行礼,特别是曾经教导指点过她武艺的那些长老们的恭敬对待,她总觉得浑身不自在。
教派内的氛围让阿卡丽感到陌生,百无聊赖的她于是去了周围的山林散心,心血来潮来到了童年的这片故地。
不但是这里,不但是自己的秘密基地,不但是童年,好的坏的,开心的不开心的,有趣的无聊的……只要不是两人共同经历的,不论是过去、现在还是未来,阿卡丽都想和伊默分享。
但这家伙,怎么就不理自己呢??
又发泄了一通,阿卡丽才泄气般地放过分身团子,抬头望望太阳,距离伊默说有正事要忙有几个时辰了,已经过了午食的时候。
在皮尔特沃夫,还有之后回到了艾欧尼亚,明明都是每天会分享三餐吃了什么的。
“咕咕——”
阿卡丽揉了揉肚子,瘪瘪嘴,自己都饿了,这家伙忙正事也没个准信,一点都不关心自己。
总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虽然阿卡丽很不愿意承认,但伊默的实力以一种她难以理解的速度在长进。现在的他,自己应该、大概、可能……不是对手吧?在艾欧尼亚,这家伙应该已经少有敌手了。
就算遇上什么事,碰到什么难缠的对手,也不能一个消息都传不出来。
所以一定是不想理会自己!
心中刚生出这个念头,气鼓鼓的阿卡丽就看到面前的伊默团子虚幻了几分,紧接着,就像是放进水中的棉花糖一样忽地消失了。
“怎么会……按影之泪的消耗速度,明明还能维持半个月的。”
阿卡丽的心突地剧烈跳动了一下,慌张了起来。
一定是出什么事了。
崴里……是那里。
慎有些无奈地看着眼前弟子,她似乎陷入一种罕见的低沉情绪中。
“又要走了吗?”
阿卡丽点点头,目光逐一扫过慎,均衡的长老们,同伴,最后落在梅目的身上。
“我要去崴里。”
“我会把伊默带回来的。”
……
伊默晃晃脑袋,恢复清醒时,已经身处于一艘出海的木制多桅帆船上,他就站在甲板上,双手握紧了固定支索的护栏。
咸腥的海风不断迎面灌入口鼻,眼底波涛起伏的海浪裹挟着帆船摇晃不定,伊默面色有些难看,在他视野的尽头方向是艾欧尼亚的海岸,这个距离,纳沃利的整个轮廓都可以尽收眼底。
记忆的最后是那个不知身份的女子朝着自己靠近,再往后就是迷迷糊糊地跟着女子回到崴里,登船,出海。根据天空西斜的太阳估算时间,已经过去了至少数个时辰,现在想要跳船游回艾欧尼亚明显是不可能的,想要回到艾欧尼亚,除非控制整艘船勒令返航……
伊默面上阴晴不定,随后就看到那名隐藏在兜帽中的女子从船舱中走到甲板上,朝着他道:“呀,你终于醒啦。”
女子似乎有些得意,还冲着他眨眨眼睛。
伊默强忍着怒气:“是你把我带来的?为什么?”
“不是说过了嘛!我需要护卫,陪着我出海去找某些东西。像我这么没有安全感的人,护卫当然是越多越好啦。
“你掌握的神奇魔法简直让我怦然心动,情不自禁地就想让你留在身边,真是不好意思嘛。”
瞅着伊默的面色越来越难看,女子语气一转,柔声安慰:“安啦,我会付给你优渥的报酬的,保证让你觉得这时间花的物有所值。”
在这女子面前,伊默的情绪波动都剧烈了几分,很难保持一贯的淡定从容。意识到是这女子的特殊之处,伊默一面努力控制情绪,一面冷声道:“以阁下的本事,我不觉得护卫这种东西是有必要的。”
出海的记忆还留存在脑中,但陌生得就如同不是自己经历过一样,没有一点的主观感受。放在现在回忆,伊默只觉得像是在浏览别人的故事一般。
以他现在的精神强度还是着了这女子的道,被悄无声息地控制了数个时辰,这女子的本事可见一斑,可能正面交手不是最强的卡尔玛等人的对手,但论能力的隐蔽和诡异,她却是头一个让伊默如此忌惮,甚至心生畏惧。
女子对于伊默的恼怒不以为意,回头望望船舱里:“对了,你们两位就是同事了,接下来一段时间可要好好相处呀。”
女子让开身,让一个男子从船舱里走到甲板上。见到此人的时候,伊默一愣,瞳孔骤然收缩了几分。
来人眉眼锐利,鼻梁位置横着一道长疤痕,乱糟糟的黑发从他的脸庞边缘向后抛撒。一件织布披风掖在肩上。伊默注意到,披风隐约露出了他左肩上的金属护肩,也没有遮住他身边无鞘的剑。他是一个武士,但并不效命于某个家族或辖区。一个浪人。
他眼神刚硬,但里面还藏着好奇,和伊默保持着一柄剑的距离,就这样上下打量着伊默。
疾风剑豪,亚索。
伊默忽然醒悟了过来,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崴里,寻找护卫,出海,怪不得这些事给了他一种诡异的熟悉感,原来他经历的也是原有世界曾经发生过的事。
那么兜帽女子的身份也很清晰了,九尾妖狐,阿狸。
原有世界,阿狸是她所在的族群唯一存活的瓦斯塔亚。她没有关于族群的一点记忆,只有伴生的双生石是唯一的线索。为了寻找身世,阿狸聘请亚索一起前往比尔吉沃特,从而正式拉开了破败之咒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