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行到一处无人处,盘在阿卡丽肩头如同披肩的影子忽然传出波动:“她毕竟是你的母亲,我觉得你还是注意下自己的语气比较好,万一以后出了什么事,你可能会追悔莫及的。”
本就有些糟心的阿卡丽听闻此言,气咻咻地揪下影子伊默,放在手中揉捏着,虽然伊默的本体根本不会有什么感觉,但这样能让她解气不少。
“你全听到了是不是?你也觉得她说的是对的?”
“还是说你在咒她,巴不得她出事?”
远在数千里之外的伊默无奈地弹了弹眉心,各家的家务事只能关起门来解决,容不得外人置喙,他不忍心阿卡丽和自个的母亲闹掰,好心出言提醒两句,反而沦为了阿卡丽的出气筒。
果然就不该掺和进别人的烂摊子里。处理好了不会得到感谢,处理不好还会成为背锅侠。
伊默只是触景生情,思念起自己的父母来,才有感而发,此刻小心翼翼地斟酌着语气,思考着怎么表达才不会惹恼这个叛逆的小姑娘。
“我只是想起了自己的父母,可能人们只有在失去的时候才意识到事物的珍贵之处,所以我不想让你后悔现在的态度。至少现在你的母亲还健在,还有奉养的机会,而我连何时才能再见到父母都没个定期。”
感受着伊默话语里淡淡的忧伤情绪,阿卡丽也就不说话了,过了片刻,她换了个话题:“你掌握了血魔法,可以替别人重塑躯体吗?”
“一整具身体的话,以我的水平是肯定不够的,但如果只是部分躯体,还是有机会的。”
“那如果是陈年旧伤呢?一整条腿都被压成肉泥,留下的残肢已经痊愈了十几年。”
“得让我亲自评估一下,才能知道有没有把握。”伊默心里已经隐隐有了猜测,想了想,没有把话说得太满,慎重道。
“真的吗?”阿卡丽眼睛亮了一下,“相比看不到一点希望,已经是很好了。”
她忽然有些扭捏起来:“就是……”
“等下可能得委屈你一下……”
“无妨,你想要做什么就放手去做吧,我都会支持你的。”伊默轻笑道。
就宠着她吧。
如果自己真有妹妹,哪会像阿卡丽这么可爱。
阿卡丽脸一红,轻哼一声拉着影子走了。
童年时共同成长的玩伴大多都在均衡的总部内,承担起各种职责,少部分则驻守在廓歆的教派分部,但也有不幸的,在阿卡丽离开教派的这一年里,一个同伴在执行任务时不幸牺牲,骤然听闻这个消息,阿卡丽还黯然神伤了好一会。
回到教派内,她与不少曾经关系亲近的友朋见了面,然后多方打听,最终在教派偏僻处的一座树屋前停下了脚步。
“霏。是我。”
阿卡丽敲响了门,没有人回应,似乎树屋里空无一人。
阿卡丽锲而不舍地继续拍打着大门,但面前的树屋就如同一潭死水,不论阿卡丽怎么努力,都得不到半点回应。
但阿卡丽能够捕捉到门后的细小呼吸声。
“你不愿意开门没关系。我来是为了告诉你,梅目一直没有放弃你,我们都没有放弃你。对于你的残疾,梅目已经找到了让你再次行走的方法,只是还需要时间。
“能修复你躯体的魔法师已经被寻找到,只是目前有要事缠身,短时间内无法脱身。你已经等待了这么多年,想必也有足够的耐心来熬过这么点时间。
“如果你仍旧耿耿于怀,对我怀恨在心,没有关系。如果你觉得是我抢走了本应该属于你的暗影之拳的位置,那么我也给你这个机会。
“我知道这么多年你一直没有放弃弓术练习,修补好躯体后,等你做好准备,我给你一次挑战我的机会,届时,胜者获得暗影之拳的名号,败者,也不许有任何不服气。”
阿卡丽顿了顿,继续道。
“不要以为我在施舍你。我很强,如果你掉以轻心,只会后悔的。”
毫不客气地说完这么一段话,完全没有把屋内的那人当成曾经亲如姐妹的伙伴来对待。没有等待回应,阿卡丽就转身干脆利落地走了。
树屋内,仅隔着一扇门的距离,一名女子背靠着木门瘫坐在地,她只比阿卡丽大几夏,扎着干净利落的短发,秀气的脸上却满是憔悴,她的右腿自膝盖以下空空如也,两根拐杖摔在两边。
沉默地听完阿卡丽的话,听着她逐渐远去的脚步,霏将脸埋在手掌间,终于忍不住呜咽出声,脸上泪水奔流。很快,啜泣变成了哭喊,不再压抑。
……
离开霏的树屋,阿卡丽四处张望,果然如她所料,梅目就站在不远处,面上神色难明,只不过表情多了几分生动。
“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吧?那个魔法师的情况,你可以去问慎大师。”
阿卡丽冷淡地说完,瞅了瞅梅目脸庞,发觉岁月不知不觉也在她脸上留下了痕迹,眼角出现几丝皱纹,鬓间也多了几根白丝。阿卡丽忽然道:“如果以前你能像关心她一样对我,或者只是稍微匀一些关注……”
阿卡丽心中有些酸楚,紧紧抿着嘴不再言语,留下梅目在原地沉默。
梅目目视着阿卡丽越走越远的背影,心中百感交集,几次张口,却都欲言又止。
……
“劫还没反叛的时候,我就喜欢待在这里,那时候经常陪我的是凯南。”
均衡大殿后的一棵大树上,阿卡丽藏在茂密的树叶之间,俯视着教派内热闹的情景。这里少有人关注,仿佛隔绝于世外,一切喧嚣都与阿卡丽无关。
阿卡丽说到一半忽然哽咽住了,将头埋在膝间。伊默叹了口气,凝聚出影子小手轻轻拍着阿卡丽的后背,试图给予她些许安慰。
对于阿卡丽、梅目和霏之间的事,可谓一言难尽。
梅目成为暗影之拳以前,曾经和霏的母亲共同执行过许多任务。她们是配合亲密的队友,在霏的双亲逝世前,她承诺会照顾好霏。
一次只能教一名私人徒弟,于是梅目就事必躬亲地教导霏,把她当作女儿来看待,甚至寄予厚望,期待霏成为下一任暗影之拳。
有霏在场的时候,阿卡丽的母亲总是把自己的亲女儿当成空气,也因此忽视了对阿卡丽的教导。但年幼的阿卡丽与霏同病相怜,因为她在那次劫难中失去了父亲,而霏早早地失去双亲,两人情同姐妹般,共同成长,那时的阿卡丽对霏充满着如姐姐般的孺慕。
因为一次意外,童子们被腐化的灵体袭击,陷入危机。阿卡丽和霏相互配合救下了童子们的性命,但代价是霏失去了她的右腿。
也就是从那时起,她便与暗影之拳无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