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思身后,祁昭也大步走了进来。
看他眼睛放光的样子,陆淮突然抬了抬手,止住了祁昭的话头,侧头跟景元道:“去隔壁问问夫人,想不想听热闹。”
“是。”景元应了一声,快步跑了出去。
祁昭扯了扯嘴角:“我要跟你说的可是我家的秘辛,你叫个外人过来干什么?”
陆淮不咸不淡地瞥了他一眼:“我家夫人,不是外人。”
祁昭冷笑一声:“现在连人家家门都进不去,还你家夫人。”
陆淮眉头一皱,祁昭赶紧住口。
得。
还不让人说了。
这时,景元回来了:“公子,夫人说她马上就来。”
陆淮“嗯”了一声,把手里的木头和刻刀递给他,叫他仔细收好。
景思也连忙上前收拾,将地上和桌上的木屑清理干净。
没过一会儿,秦微兰就过来了。
现在天气热了,秦微兰怀着身孕,比常人更畏热,衣着早早就换成了夏装。
秦微兰站在门口,看着院子里相对而坐的二人,心中不由得怀疑。
她本以为,陆淮是有话想对自己说,又不方便把话挑明,才找了个有些蹩脚的理由叫她过来的。
可祁昭怎么也在这儿?
秦微兰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该进还是该走了。
思索间,陆淮起身朝她走了过来,却又在离她两步远的地方克制地停下:“祁家最近出了事,我想着你一直闷在屋里,过来听听也是好的。”
秦微兰眨了眨眼。
还真的是叫她来凑热闹的啊?
这好像不是陆淮的作风啊?
“你怀着身孕,别站着了,”陆淮的神态竟然有些小心,“进去坐?”
秦微兰点点头,一副还没回过神来的模样。
祁昭看得直想笑。
扶着秦微兰坐下,陆淮又亲自倒水,一番伺候。
一旁的祁昭冷眼旁观,直到陆淮好不容易忙活完,才淡淡开口:“我现在能说话了吧?”
陆淮看了他一眼,眸中哪里还有半分方才的柔和,语气也冷淡了不少:“说。”
祁昭直接被气笑了。
什么人!
“我娘那边传来消息,说如今那位家主啊,在外头干练,实际在房事上,有个怪癖。”
陆淮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他隐隐意识到,或许不该让秦微兰过来听。
“他喜欢用一种特殊的鞭子抽打女子,”祁昭缓缓道,“甚至还用蜡烛……总之,他后院的女人个个都苦不堪言,他夫人也忍无可忍,又羞于说出口,被人一撺掇,就给他下了毒。”
陆淮眸光微凝。
现在的那位祁家家主,某些方面跟窦显云倒是有些相似。
“不过那毒药说着吓人,实际上并不能取人性命,只是能叫人陷入昏迷而已,想来……也快醒了。”
祁昭冷嗤一声。
醒了也没用。
虽然如祁家这样的大家族,内里多多少少都会有点腌臜事,这是无法避免的。
但有是一回事儿,被人翻出来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祁家世代经商,家底雄厚,暗地里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这家主之位,他露了这么大的破绽出来,要是不趁机把他扯下来,都说不过去。
祁昭现在根本就不敢想,那位总是绷着脸,严肃至极的大伯醒了,知道自己私下的那点破事儿都被调查了个干净,脸色该有如何精彩。
想想就激动。
“不过,我那大伯娘还是不够狠啊,”祁昭有些惋惜,“都下药了,怎么不直接把我那大伯带走得了,现在倒好,还得先把我那大伯拉下来,我们几个兄弟才能开始斗。”
祁昭摇了摇头:“废事儿。”
秦微兰不由在心里一阵感叹。
他这又是大伯,又是大伯娘,又是兄弟的,叫得一句比一句亲,就是这话……
这就是大家族里长起来的孩子吗……
这心性,真是远非寻常人家的孩子能比的。
说完了热闹,见陆淮的眼神一直往秦微兰身上瞟,又什么话都不敢说,祁昭心里冷笑一声,大发慈悲地替她开了口:“夫人呢?一切还好吗?”
秦微兰点点头,下意识地抚上尚还平坦的小腹。
她眼角眉梢都浸着喜悦和期待。
陆淮的神色也不自觉地柔和下去。
看得祁昭一阵牙酸:“哎,说说你吧,陛下怎么会叫你来扬州啊?”
秦微兰眉梢微动,正欲起身告辞,却被陆淮伸手虚虚按住。
“也当个热闹听就是。”陆淮看着她。
秦微兰抿了抿唇。
这分明是正事,怎么能当热闹听。
“得了陆夫人,您就好好坐在这儿吧!”祁昭似笑非笑地道,“这怀了身孕的人啊,要少动弹,累着你倒没什么,要是累着了孩子怎么办?”
虽然那孩子才三个月出头。
陆淮暗瞪了他一眼。
祁昭耸了耸肩。
见秦微兰总算是不准备走了,陆淮才道:“陛下说扬州知府中饱私囊,派我过来处理。”
“你?!”祁昭瞪着眼睛。
扬州知府在任六年了,在此地树大根深,怎么可能会是刚进官场的陆淮能撼动得了的?
这不是摆明了要送陆淮去死吗?
秦微兰心中也担忧。
前世,她曾数次去扬州知府家中献舞,当时就惊叹于知府家的奢华,连吃饭喝水用的器具都是黄金打造,但当时还不觉得有什么,现在听陆淮说了才反应过来,那样大的阵仗,可不是一个知府该有的排面。
陆淮将她眸中的担忧之色收入眼底,心头豁然敞亮了许多:“无碍,扬州有祁家,也有窦显云留下的人,够用。”
祁昭突然眼睛一亮:“那这么一说,我倒是不必担心你不尽力了?”
陆淮想用祁家,只能先把他推上去。
只有他上去了,才能帮陆淮。
陆淮瞥了他一眼,道:“窦显云留下的人,好好运作一下也够用。”
窦显云当年败出朝堂,栖身扬州,这地方定然有他信任的人,而且身份定不简单。
不过他刚来,只怕扬州知府那边忙着整顿,那人抽不开身,等过些时候,那人自然会上门拜访。
“所以……这就是当年你不让我把消息散出来的原因?”祁昭恍然大悟。
当年,陆淮和窦显云撕破了脸,陆淮特意交代,不让窦显云的消息传得太广,那时候祁昭还以为陆淮是念旧情,结果,单纯是因为留着他,日后还有用啊!
这人真是无时无刻不心存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