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苦了阿春阿夏做恶人

天色渐黑,陆淮才回来。

阿春阿夏见了他,顿时面露惊慌,扑通一声就跪下了。

“夫、夫人用过晚饭后,就把门窗都锁了起来,不管奴婢们怎么敲门,夫人都不肯开。”

阿春的声音抖得不成语调。

陆淮目光微凝,上前一脚就踹在门上。

房门大开,陆淮快步行进屋里。

秦微兰本来睡着了,猛的被这样巨大的动静惊醒,脸上还带着些许茫然。

见她好好的,陆淮才松了口气。

“怎么了?”秦微兰的声音有些哑。

“……风大,把门吹坏了,”陆淮俯身,柔声道,“咱们换座院子,好不好?”

秦微兰迷糊着点了点头。

见她半梦半醒,陆淮干脆亲自给她穿上鞋袜,又用披风将她拢在怀里,便往外走。

秦微兰乖顺地伏在他肩头,似乎真是困极了:“是去内院吗?”

或许是由于困倦,又或许是知道自己无处可去,所以才格外听话。

陆淮“嗯”了一声:“很快就到。”

院子昨晚就收拾出来了,只是当时秦微兰不肯过去。

秦微兰抬手圈住他的脖颈,在他怀里眯起了眼睛。

陆淮没料到,她竟会如此亲近自己。

心底生出欢欣,他手上又将人抱紧了些。

秦微兰在他怀里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沉沉睡去。

她这不过是个极小的动作,却效果极好,陆淮脚步轻快极了,连唇角也现出一抹久违的笑意。

看着他的背影,景元终于松了口气。

两年了。

这两年,没人知道他过的是什么日子。

要不是陆淮给的太多,他估计早就一头撞死了。

一行人脚步匆匆地去了陆淮早就安排好的院子里。

秦微兰睡得很熟,直到陆淮把她放到床上,她也没醒。

她的手无意识地攥着陆淮的袖子。

陆淮眸中闪过柔和,干脆衣裳也不脱了,就这么和衣躺在了秦微兰身边。

看着身侧女子沉静的睡颜,陆淮只觉得像是在梦中。

时隔两年,他终于找到她了。

终于,又重新躺在了同一张床上。

陆淮抬手,轻轻在秦微兰脸颊上摩挲着。

秦微兰皱着眉,嘟囔了一句什么,似乎是梦话,听不真切。

陆淮今天也忙了一天。

按理说,他应该有三个月可以休息的时间。

但不知怎么的,皇帝知道他还留在京城之后,竟然连口气也不叫他喘了,直接叫他入翰林。

今晨还是郭内侍亲自来传的话,他不去也得去。

未入翰林之前,只觉那地方神圣,真正进去了才知道,那根本不是人待的地方。

他要学着草拟表疏批答,检视王言,说着简单,区区八个字而已,可天子身侧,规矩不是一般的多。

虽然以前读书的时候,窦显云闲来无事跟他说过一些翰林院的事,但也只说了个大概,真正上手了才知道,这其中规则细分有多讲究。

文武百官每日递上去的奏疏如雪花一般,他们要将所有的奏疏分好类,重要的呈给皇帝,不重要的就留下自己批答。

批答虽然有固定的模板,但架不住数量太多,陆淮又是刚入翰林,忙得焦头烂额。

除去这些份内的公务之外,更劳心费神的还是跟人打交道。

新科进士里,只他一人进了翰林院,一群老学究围着他念经,哪怕他处处滴水不漏,这群人也得说上半晌叫他不可松懈的话。

一天下来,陆淮只觉得头昏脑胀,招架不住。

这还只是个开始。

烦心事太多,光是想想,陆淮就头疼。

可是在秦微兰身边,那些事仿佛都化作了一缕轻烟,随风消散了。

陆淮小心翼翼地将秦微兰的手拢在掌心,疲惫地阖上眼。

一室静谧。

次日秦微兰醒的时候,陆淮已经不在了。

秦微兰并不关心陆淮去了哪,她只探着头去看自己的脚。

金色的链子依然还在脚踝上缠着。

另一头绕在床尾,同样是需要钥匙才能打开。

秦微兰抿了抿唇。

她转头看向四周。

内院的屋舍,比外院的要大多了。

地上铺着的是上好的柚木地板,晕着圆融的光,屋里除了床榻桌椅等生活必需之物,还放置了许多古董瓷器做点缀,墙上挂着的画也都是出自名家之手,千金不换。

秦微兰赤脚下了床,一步一步往外走,身后细碎的锁链声也一步一步地跟着她。

“夫人,您醒了吗?”外头传来阿春的声音。

秦微兰扯了扯嘴角。

明明她昨天就说了,不要这么叫她。

也是,阿春阿夏是陆淮的人,怎么会听她的话。

只怕以前在扬州,不叫她出去也是陆淮的吩咐。

那时候,阿春阿夏死守房门,一步都不叫她出去,她心里甚至还怨她们。

如今想想,真是苦了阿春阿夏做恶人。

“嗯,不用管我。”秦微兰道。

外头静了一会儿,阿春才道:“是,夫人,早饭已经备下了,夫人若是饿了,再唤奴婢就是。”

秦微兰又“嗯”了一声。

阿春没再说话,秦微兰便继续往前走。

在快要接近门口的时候,脚上的链子紧绷,她不得不停在原地。

秦微兰回头,只见那链子已经拉成了一条紧绷的线。

她走回去坐下,开口唤了阿春:“把早饭拿进来吧。”

阿春应了一声,推门而入。

内院的饭食跟外院似乎差不多。

不过,也有可能是祁昭知道她在这儿,特意吩咐的。

秦微兰不动声色地用过早饭,阿春阿夏便又下去了。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脚踝,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又起身往前走了几步,直到链子紧绷。

她抿了抿唇,脚上挣了几下,脚踝处的皮肤霎时被磨红,可她却仿佛没看见,也察觉不到疼痛一般,直到脚踝被磨得鲜血淋漓,她才喘着气停下。

钝刀子磨肉的痛,果然不好受。

脚上疼痛异常,连带着走路也难免一瘸一拐,行走间金链碰到伤口,带起一阵阵难以忍受的刺痛。

秦微兰走到窗边,看着外头的景出了神。

陆淮这晚回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一幕。

女子坐在窗前,身上只着一件中衣,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身后,正支着头看着外头,眸中氤氲着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