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突然下起了一场雨。
豆大的雨滴砸在地上,转瞬变成滂沱之势。
前院的书房完全没有秦微兰的气息,但不知怎的,陆淮只觉得头疼。
外头噼里啪啦的雨声更是吵得叫人心烦。
明明以前,他还挺喜欢下雨天的。
拥着那人,能睡得比平日里都要香甜。
那人……
陆淮深吸了口气,烦躁地把手里的书扔到了一旁。
外头传来景元的声音:“老爷,时辰不早了,您晚饭还没用呢。”
陆淮按了按眉心:“不吃了。”
景元叹了口气,不敢再说话。
过了一会儿,外头的雨势并没有减小的意思,雨滴噼里啪啦地砸下来,夹杂着滚滚春雷,架势越来越吓人。
陆淮的心思不由自主地脱离了手上的书册,转而看向外头。
不知她如今在哪。
不知洪莱把她送走,有没有好生安置她。
她走的时候也没带衣裳,也不知……
陆淮意识到了什么,他深吸了口气,嗤笑了一声。
她好不好,跟他有什么关系。
她不是想逃吗?就得叫她经经风雨,才知道待在他身边有多好。
若她禁不住外头的风雨,自己回来了,他可以考虑既往不咎。
陆淮又看了一眼窗外,心思浮动。
“景元,”陆淮道,“今晚大门不落闩。”
“……是。”景元应了一声,连忙去把门闩取下了。
他想了想,还把门打开了一条缝。
那人要是回来,只需要轻轻一推,就能进来。
做完这些,景元又叹了口气,叫人仔细盯着门口的动静。
他能做的,也就只有这样了。
没过多久,那门轻轻一晃,随即大开。
书房里的陆淮心有所感似的,也不顾还下着雨,大步往门口而去。
身上被大雨浇透,头发也被雨水冲得有些狼狈,可他全然顾不上自己,大步走到了门口。
门口空荡荡的。
守门的下人诺诺的出来:“老爷,刚刚起了阵风……”
陆淮眼睫微颤,漆黑的眼底再无光亮。
是风啊。
不是她。
陆淮转过身,行尸走肉似的回了书房,独坐到天明。
次日一早,景元过来叫他,屋里却迟迟没有回应,好像没人似的。
景元心里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一把将门推了开。
陆淮还在书桌前坐着,他似是在此坐了一夜,头发和衣裳都还泛着潮气。
听见开门的动静,陆淮抬眼看向来人。
他眼中黑气翻涌,一丝情绪也无。
“有事。”他声音嘶哑。
景元打了个磕巴:“早、早饭做好了,老爷,您昨晚就没吃。”
“什么老爷。”陆淮嗤笑一声。
景元默了默:“……公子。”
“嗯,”陆淮这才道,“在书房吃。”
景元连忙下去准备。
陆淮对付着吃了几口早饭,又叫人备水沐浴了一番,便像无事发生一般,把心思都投入到了读书上。
这日过后,一连几日都是好天气。
陆淮突然添了个骑马出门闲逛的爱好。
恨不得一天到晚都在外头晃悠。
“把手上的人散出去,看看京城周围有没有什么好景。”
他如此吩咐道。
他话中之意,景元听得很明白,也安排得很周全。
一连几日,他连睡觉都只睡两三个时辰,其他的时间几乎都在外头,有好几次甚至离开了京城。
期间洪莱来过几次。
没了秦微兰,便没人搭理她。
只做了个表面功夫,迎她进门,便连个端茶送水的也没了。
陆淮更是从始至终没露过面。
这委屈,洪莱受得了,吉祥都受不了。
于是这次登门,吉祥终于忍无可忍了:“你们家这到底是什么规矩!来了客人,主子都不知道来见一面吗!”
景元瞥了她一眼,不咸不淡地道:“姑娘息怒,我们主子是乡下来的,没什么见识,若有疏忽,还望姑娘海涵。”
“再者说,也不是我们请姑娘来的,姑娘要是不满,不来也成。”
吉祥当即被他这两句话气得七窍生烟:“你们家老爷有没有良心啊!我家姑娘明明是给他送走了个祸害!怎么能这么不识好人心?!”
她一句话还没说完,陆淮从外头回来了。
他的气质瞧着竟有些阴郁,与秦微兰还在时的那个他简直判若两人。
洪莱下意识地起身,担忧地看着他:“陆公子,你没事吧?”
“我知道嫂嫂离开了,你心里不是滋味儿,但是……你还是得往前看。”
“嫂嫂也是你叫的?”陆淮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冷得掉渣的目光又挪到了吉祥身上,“你刚说,谁是祸害。”
对上他的目光,吉祥心中大骇,下意识地退了好几步。
“说,谁是祸害。”陆淮眼底隐隐泛起了几抹赤红。
“我、我——”
“陆公子,何必如此呢,”洪莱叹了口气,“她弃你而去,你又何必……”
说完,她又叹了口气。
陆淮闭了闭眼。
这几日不知怎的,他多了个头疼的毛病,连带着磨灭了他本就不多的耐心。
“你说得不错,”陆淮按了按眉心,“所以,跟她有关的一切我都不想再看到,包括你,洪姑娘。”
“从今以后,陆家的门不会再开,送客。”
陆淮拂袖离开,洪莱脸上血色尽褪,震惊地看着他的背影。
秦微兰都已经走了,他竟然还如此不留情面?!
“陆公子,你非要这样吗?”洪莱忍不住怒斥出声,“她都抛下你了,你还这么死心塌地,值得吗?!”
陆淮脚下的步子一顿。
他转过身,语气平淡:“谁告诉你,我是为了她了?”
洪莱一怔:“那你为何……”
“我入京是为了考取功名,不是为了与你逢场作戏,”陆淮瞥了她一眼,“既然你觉得她是祸害,便不要留在身边,不然万一出了什么差错,后悔也晚了。”
说完,陆淮再不做停留,转身离开。
景元也紧跟其后。
主仆二人回了书房,陆淮的步子就此顿住:“着人盯着,有消息立即来报。”
“是。”
那扇木门在眼前被关上,景元幽幽叹了口气。
陆淮心里,显然还是有秦微兰的。
他放不下,却又不愿明说。
真是别扭。
景元摇了摇头,去传陆淮的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