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微兰走了,陆淮闲着没事,便去小书房看书。
然而不知怎的,他心里压着一股异样的烦躁,怎么也看不进去。
他干脆拿着书到床上。
床上有秦微兰的味道,于他而言,这是世上最好的安神良药。
很快,日暮西沉。
陆淮看了一眼外头的天色,不由捏了捏眉心。
秦微兰喜欢在外头闲逛,难道今日是一时兴起,才忘了时辰?
思索间,景元突然快步跑进来,连礼都顾不上行:“老爷!江姑娘派了人过来传话,说夫人抛下她,一个人走了!”
陆淮脸色微变:“什么意思?”
景元深吸了口气,脑子转得飞快:“听江姑娘派过来的人说,江姑娘只是去换了身衣裳,出来的时候夫人就已经不见了,江姑娘问了浮山绣楼的人,绣楼的人说,夫人是自己走的!”
陆淮面色紧绷,身上隐隐流露出几分戾气。
她走了?
为什么?
心脏没由来地狂跳,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
陆淮抬手按住心口,又用力压了压。
他起身:“去洪家。”
“是!”
外头,景思已经牵着马等着了,看着二人骑马离开,脸上也有几分担忧。
他有预感,这日子,就要不好过了。
站在原地想了会儿,景思转身,把宅子里的下人都叫过来,仔仔细细敲打了一遍才算完。
那厢,二人已经到了洪府。
洪子和是阁老,他的府邸自然不是初入京城,毫无根基的陆淮能比的。
眼前的府邸气派奢华,寸步寸金,陆淮却丝毫都没看在眼里,他只在前厅站着,黑沉沉的目光落在门口。
一阵急切的脚步声传来,洪莱行入厅内,不等陆淮开口便主动道:“陆解元放心,我已经叫人去找了,洪府加上侯府,人手足够!”
她面上的愧疚和急切之色并不似作伪:“都怪我,要不是我非得让陆夫人陪我去浮山绣楼,也不会出这事儿!”
陆淮道了声谢,道:“究竟出了何事?”
洪莱有些为难地看了他一眼。
“说来,也是我不好,”洪莱叹了口气,“前几日,我在街上碰见了一家三口,他们说是来找陆解元的,是陆夫人的亲人,我想着既然是陆夫人的亲人,我帮一把也是应该的,本来想着这几天找时间,去跟陆夫人说一声,但却被旁的事情耽误了,直到今天才有机会。
我跟陆夫人提起的时候……当时陆夫人脸色就不好了,我虽然察觉有异,但陆夫人说没什么,还催着赶紧走,我也不敢耽误,然后……”
洪莱咬了咬唇:“到了浮山绣楼以后,我只是去换身衣裳,一出门,陆夫人就不见了人影。”
“都是我不好!”
陆淮看着她,一双眸子黑沉无光,几乎看不见生气:“我家夫人身边,应该跟了两个丫鬟。”
洪莱的面色微不可察地一僵:“陆夫人是主子,想支开那两个丫鬟,也就是一句话的事儿吧。”
对上陆淮似有所察的目光,洪莱心中慌乱不堪。
她哪里说错了?
为什么,陆淮好像察觉到了什么?
陆淮唇边扯起一抹笑意。
他朝洪莱走过去。
洪莱下意识地退了一步。
“洪姑娘不知道,那两个人,只听我的话,”陆淮身量高,颀长挺拔的身影投下一片阴影,将洪莱笼罩在其中,宛如禁锢的牢笼,“我说过,叫她们跟在夫人身边,寸步不离,她们不敢不听。”
“可、可出门在外,她们也难免有所疏漏啊!”
陆淮唇边的笑意显出几分狰狞:“她们不敢。”
她们的身契,在他手中。
她们的性命,也在他手中。
早在刚把她们买下的时候,陆淮就已经说过,若出纰漏,便只有死路一条。
所以,她们不敢。
“你、你……”洪莱几乎镇定不住。
作为名门贵女,跟在她身边的人,身契性命都在她手里握着,她怎么会想到,那跟在秦微兰身边,看似忠心耿耿,寸步不离的丫鬟,实际上听的却是陆淮的话?
“洪姑娘,说吧,”陆淮垂眸看着她,周身泛起一股杀意,“我家夫人被你送去哪了?”
洪莱脚下又退了一步。
可她身后就是茶几,已经退无可退。
她只好咬牙迎上陆淮的目光:“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陆夫人是自己离开的。”
她突然灵光一闪:“是不是我送她走的,又有什么要紧?她若是不想离开,今日不跟我一起出去就是了!”
一句话,叫陆淮愣在了原地。
……是啊。
秦微兰若是不想离开,只管待在他身边,有他在,谁又能逼迫她什么?
说到底,有没有洪莱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秦微兰自己要走。
就算没有洪莱,她也是要走的。
她终究还是放不下那所谓叔嫂的身份。
所以秦家人一来,她就逃了。
在她心里,他是见不得光的。
陆淮心中暗潮涌动,罕见地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怒火。
好!
既然她要名声,舍他而去,他也不是非她不可。
陆淮看了洪莱一眼,终是转身大步离开,再也没回头。
看着他的背影,洪莱腿一软。
方才那样的压迫感,就连勋贵子弟也没有啊!
不过……只有如此气势不凡的人,才入得了她的眼。
洪莱撑起身子,深吸了口气。
过些日子。
待陆淮稍缓一缓,她的机会就来了。
就快了。
快了。
——
那厢,陆淮的脸色阴沉的可怕,景元牵着马站在外头,更是大气都不敢喘了。
主仆二人一路回了陆宅,陆淮一句话都没说,直接回了正屋。
屋里还残余着熟悉的馨香。
那个抛弃他的人的味道。
陆淮拳头紧握,骨头咯吱作响。
抛弃他……
一瞬间,那股平日叫他沉溺其中不愿自拔的味道,似乎变得刺鼻起来。
他大步走到床边,一层层地脱去自己的衣裳。
直到将那件贴身的衣裳剥离出去,他才停住动作。
衣裳柔顺地垂挂在腰间,似乎不愿离开他。
陆淮眉头一皱,只听得“刺啦”一声,衣裳被他生生扯烂。
他像是扔垃圾一般,将衣裳扔到地上,又穿起了自己的衣裳。
“主子,”外头响起景元的声音,“……阿春阿夏回来了。”
此时,二人瑟缩着身子跪在院子里,脸色惨白。
“叫她们滚。”
那个人走了,与她有关的一切,他都不想见到。
失我者永失。
他绝不原谅她。
陆淮换好衣裳,便径直离开了主屋,大步去往书房:“把我的东西都搬出来,这间房,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