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华园中死了人,虽然只是一个老杂役,但毕竟事情发生在秋华园,也是大事。
但是,与之一同发生的,还有另一件更大的事。
一个姑娘中了药,为保清白,竟一头撞在了柱子上,血洒当场。
幸好当时跟她同住的还有其他的姑娘,两个姑娘惊呼一声,从外头叫了驻留此处的医师,这才勉强保住了那姑娘的命。
命是保住了,药却无解,那姑娘浸在冰水里整整一日,才终于缓过来。
可经此一事,怕是身子也不行了,日后在这京城前途堪忧。
洪子和刚听说这事儿的时候,心里并无多少波澜,只觉得动手的人实在是愚蠢至极。
这么大的事情,竟如此不严谨,还牵连到了旁人。
可那天晚上,见着自家闺女魂不守舍的模样,洪子和心头一跳,顿时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再三逼问下,洪莱才将事实和盘托出。
这件事情虽不是她做的,但崔雪怡在外行事,打的是她洪莱的名头,如今事情闹得这么大,这过错,自然是落到了洪莱头上。
洪子和当即气得不轻,向来脾气好的他,当晚连桌子都掀了。
冷静下来之后,他只得先来找陆淮。
虽然眼前这个少年人还未入朝堂,但年仅十八的解元,风头太盛,如今又进了京,连皇帝都听说了他,不可动。
既然不能动,自然只能上门赔礼了。
洪子和深吸了口气,道:“此事,不知陆解元是怎么打算的?”
陆淮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事关我夫人的清誉,此事我不会张扬。”
还不等洪子和松口气,陆淮又接着道:“但我也不会就此放过。”
一老一少,二人目光相对,皆是半分不让。
过了良久,家里有人做了亏心事的率先退让:“若陆解元信得过我,不如叫我动手。”
“我会给陆解元和陆夫人一个满意的交代。”
看着洪子和眼中闪过的一抹凶光,陆淮点了点头。
洪子和是在这朝堂上翻云覆雨的老人了,更何况,此事牵连他唯一的女儿,若是想让洪莱好,他必定不会手下留情。
正好也叫他看看,这位洪阁老的手段到底如何。
这会儿已是正午,若不是事态紧急,洪子和不会踩着这个点来。
既然事情已经说完,他便起身告辞。
陆淮亲自送他出门,看着洪子和上了马车,这才转身回了后院。
彼时,秦微兰都快吃完了。
见秦微兰丝毫没有等自己的意思,吃完了竟然就准备离开,陆淮脚下的步子迈大了些,几步就过去坐下,顺带把秦微兰扯到了腿上。
下人们极有眼力见,一个个都低着头退了下去。
“陪我一会儿。”陆淮道。
秦微兰有些无奈:“我不走就是了,你放开我。”
这光天化日之下,成什么样子。
陆淮依言放开她,看着她在一旁坐下,才道:“方才洪阁老过来了一趟,此事,夫人想如何处置?”
秦微兰一愣:“阁老?”
也姓洪……
她反应过来:“是那位洪姑娘的父亲吧?”
陆淮点点头。
“真好……”
秦微兰低了低头。
陆淮将方才的事情说给她听,却不知怎的,秦微兰越听,情绪越是低落。
陆淮干脆噤声,没再继续说下去。
秦微兰看了他一眼。
陆淮眸中的关心并未掩饰。
秦微兰笑了笑,道:“没什么,只是……想到了我爹罢了。”
同样都是爹,差距怎的就这么大呢。
陆淮失笑:“没事,夫人,想想我爹。”
他曾跟秦微兰说过自己家的事。
父亲好酒好赌,还亲手打死了他的母亲……
如此惨痛的经历,从陆淮嘴里说出来,却好像是别人家的事情一般。
秦微兰只觉得心里堵得慌。
“好了,不要再想了,”陆淮握了握她的手,“总归这世上,我们两个可以互为依靠。”
“咱们都不是孤身一人。”
听了这话,秦微兰心里才好受一点。
——
那厢,洪子和回了家,却连口饭都顾不上吃,就把洪莱叫到了书房。
洪莱倒是一直在家,可她哪里顾得上吃饭,一双眼睛哭得通红,脸上倒是没几分血色。
看着自家女儿这样,洪子和又气又心疼:“现在知道哭了,早前干嘛去了?”
洪莱又抽噎了两声,才道:“陆、陆夫人还好吗?”
“听闻刚出事,就被陆解元带回去了,今日陆解元的态度也还算稳定,没出什么事儿,”洪子和没好气地道,“你说说你,怎的如此没有分寸!”
说起这事儿,洪莱也委屈:“我也不知道,雪怡竟然会用这样的手段啊!”
洪子和看了她半晌,终是没说什么。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摆手道:“眼下,这错是得咱们家来背了。”
洪莱低着头,手里的帕子卷成一团。
“陆家那边还好,陆夫人没出什么事,可那周姑娘触柱,险些没命,眼下,你得亲自进宫一趟,请太医过去给周姑娘看诊才是。”
“是?!”洪莱眼睛微睁,一脸难以置信。
她可是未出阁的姑娘家啊!
莫名其妙被扣上这么一顶黑锅,她已经很委屈了,为什么还得她亲自去请太医?
再说了,这种时候不应该避嫌吗?
“爹,我这时候出面怕是不妥,”洪莱咬了咬唇,“我要是出面,那不是让人家看热闹呢嘛!”
“人家已经在看热闹了!”洪子和咬着牙,“这么大的热闹,你当旁人都看不见?!”
京城里这么多人,有几个是善茬?
洪子和深吸了口气:“此事不管是不是你做的,作为成功后的既得利益者,你也脱不开关系了,与其在后头躲着,不如走到前头,摆出一副为崔家姑娘收拾烂摊子的态度,倒是能叫你的名声挽回一二。”
崔家姑娘惹了事,便把洪莱推到前头替她顶着,洪莱自然可以将计就计,做出一副为她善后的模样。
到时候,再由他在其中运作一二,这事儿自然就牵扯不到洪莱身上。
洪莱略一想想,也就懂了其中的关窍。
她点点头,声如蚊呐地道:“是,爹,您放心吧,女儿会做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