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一封请帖就送到了陆宅。
“崔雪怡……”秦微兰有些纳闷,“这是哪位?”
陆淮下意识地看了她一眼,才接过请帖。
也不知道寡嫂是一时疏忽还是什么,竟不藏了。
将请帖翻来覆去地看了几回,又沉默片刻,他道:“应该是兵部崔侍郎家的女儿。”
来京城也有些日子了,除了读书之外,他还把京官的名单看了一遍,心里留了个大概得印象。
京城里姓崔的人家自然不少,但是这请帖的纸张用的是上乘的,宴席定在秋华园,这也是等闲人家进不去的,因此这么一想,也就只有位居四品的那户了。
秦微兰听完,心中疑惑更深:“兵部侍郎啊……咱们好像没见过他家的姑娘吧?”
陆淮也皱起了眉头。
来京城的时间还是太短了,他只来得及记了个大概,还不清楚这些势力之间背后的牵扯。
不过也不重要了。
“夫人想去吗?”陆淮道,“听说秋华园只有秋季才开,景致极好,有此机会也不容易。”
反正这请帖上写的是请他们二人同去,有他在,想必不会出什么岔子。
但秦微兰却有些犹豫。
能看到不容易见到的景色自然是好的,但是她人生地不熟,连这位崔姑娘的面都没见过,又如何能去赴人家的约呢。
虽然前世,她见过许多大场面,真正到了人前不会怯场,但是私底下该有的紧张忐忑是一点都不会少。
见秦微兰拿不定主意,陆淮便握了握她的手,道:“再想想也无不可,反正时间定在三日后,我先找个人打听打听这位崔姑娘为人,夫人再做决定也不迟。”
“找人?”秦微兰眉梢一动,“找谁啊?”
陆淮只笑:“祁昭,之前在扬州认识的,夫人也见过。”
扬州……
秦微兰沉思片刻。
脑中突然灵光一闪:“是那日在画舫上那位?”
画舫那夜,虽然给她留下的记忆并不美好,但是对于那位身穿一袭白衣,飘然若仙的男子,她印象很深。
陆淮点点头:“是他。”
秦微兰“哦”了一声,就没再多问了。
如今她虽然已经接受了陆淮的心意,但是对于陆淮的事,她下意识地不想掺和进去。
“下午我请他到家里喝茶,夫人一并见见如何?”
秦微兰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见状,陆淮虽然心中有些惋惜,但也没再坚持。
反正以后有的是机会。
——
午后,祁昭就过来了。
他依旧是一袭白衣,穿着打扮与上次似乎都差不多,不由叫人怀疑他是不是只有这一身衣裳。
“怎么主动请我过来?”
祁昭在上次的位子坐下,从景元手里接过茶盏。
陆淮将请帖递过去,道:“这是崔侍郎家的姑娘送来的,你帮我看看,究竟什么意思。”
“崔侍郎?”祁昭面露好奇,将请帖接在手里。
他的目光却没落在请帖上,而是看向陆淮。
男子一身青色锦袍,颜色温润,衬得他这个人似乎也不如平日那般拒人千里之外了。
“看来,有人好事将近啊?”祁昭的语气有些意味深长。
陆淮没搭理他,只抬了抬下巴,叫他赶紧看请帖。
祁昭暧昧地笑了两声,这才终于垂眸看向请帖。
将请帖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他突然眉梢一动:“崔雪怡啊,是洪莱的闺中密友来着。”
陆淮嘴角微抿。
洪莱……
又是她。
“这什么意思,不用我跟你说了吧,”祁昭随手把请帖放到一边,“我可告诉你啊,还有好几家姑娘都收到了请帖,都是平时跟崔雪怡走得近的姑娘。”
“这一场,鸿门宴呐!”
祁昭似乎有些幸灾乐祸。
崔雪怡办这宴会的意思很明显了,知道自己的冤大头被一个男人勾去了魂儿,便想着法儿地要给冤大头分忧呢!
这要是去了,陆淮那看着柔弱可怜的寡嫂,非得被人活吞了不可!
陆淮眉目微凝。
“既然是鸿门宴,不去就是。”陆淮道。
“你可别想得太简单了。”祁昭喝了口茶。
阳羡雪芽,汤色清澈明亮,口味浓厚清鲜,细啜慢咽,韵味无穷。
不得不说,陆淮虽然出身乡野,品味倒是不错,能弄来这种品相的茶,也不容易了。
祁昭又喝了一口。
“怎么?”
“这位崔姑娘跟洪姑娘的关系啊,没你想得那么简单,这次你就算推了,这位崔姑娘也不会善罢甘休,说不定哪一天把人家惹急了,人家就亲自登门了,到时候你往哪躲?”
“我可提前告诉你,我家在京城里已经不认识什么人了,你要是得罪了人家,我可没法保你。”
陆淮眉头紧蹙,很是不悦。
竟如此固执。
祁昭笑着道:“这位崔姑娘啊,是庶女,在家不得宠的,但是洪姑娘不一样啊,人家是洪阁老家中独女,这身份地位,配皇子都绰绰有余,所以这崔姑娘便使尽浑身解数讨好她,既能巩固自己在家里的地位,还能时不时捞点好处,一举两得啊。”
“眼下,你这么个天大的好机会送上门,只要能帮洪莱把你拿下,崔雪怡以后还不得被洪莱供起来?”
“你说,人家能轻易放过你吗?”
“你也就算了,你那寡嫂看着就是个好欺负的,人家万一要是觉得自己被下了面子,把主意打到你寡嫂身上怎么办?你难道还能时时刻刻守着你寡嫂?”
“在京城长大的人啊,十个人有八个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到时候你漏一个空子,叫人家逮着机会对你寡嫂做什么,那可就说什么都晚了,你就算剐了她,你寡嫂不也——”
祁昭的话没说完,只给他递了个眼神。
陆淮眸中寒气四溢,显然是把他的话听进去了。
“以你的意思,这场宴席,我们还非得去了。”
祁昭点点头:“你要是有精力跟人家来回拉扯,不去也成。”
来回拉扯,这不是陆淮的性子。
他为人果决,要做什么就去做,要雷厉风行。
活到现在,他唯一肯徐徐图之的就是寡嫂。
想起寡嫂,陆淮的眉目柔和了一瞬,不过很快,他又恢复了往日平淡的模样。
那就去。
他倒要看看,这京城中人是怎样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