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要么人家是主子

院子里,好不容易等阿春阿夏把竹篾都重新磨过一遍,已经是半个时辰以后了。

秦微兰将打磨过的竹篾拿在手里,手指抚上边缘,指下只能感觉到触感粗糙,却不伤人。

阿春阿夏都会做纸鸢,秦微兰虽然做过,但不成章法,这会儿并没有动手,而是专心看着阿春的动作。

只见阿春取了一张宣纸,用炭笔在上头勾勒出自己要做的纸鸢轮廓,随即又点起一盏油灯,将竹篾凑近,竹篾受热软化,便可以握折出需要的角度。

“夫人,一会儿您做到这一步的时候可得小心一点,离得远了不够热,离得近了容易烧起来呢。”阿春道。

秦微兰点点头,眼中闪过一抹了悟。

原来是要这么折的。

当年她不知道这个法子,折断过好几条竹篾,手也被扎得不轻。

阿春很快折好了几个零件,用线将它们缠在一起,纸鸢的骨架就这么出来了。

这时,阿夏端着浆糊出来,阿春将浆糊刷到骨架上,沿着炭笔的痕迹贴上去,再沿着骨架将多余的宣纸裁掉。

接下来,只需要在上头画上图案,便大功告成了。

秦微兰收回目光,取了张宣纸铺到自己跟前,低头思索了一会儿,有些犹豫地下了笔,画上了肥燕的轮廓。

紧接着,她如阿春一样,取了根篾条,小心翼翼地靠近油灯。

阿春阿夏都紧张地盯着,生怕出什么差错。

不过秦微兰是个聪明的,来回试了几次以后,也就成了。

这一步做成了,往下的步骤是秦微兰早就做过一遍的了,做得很顺利。

——

那厢,陆淮和景元骑马到了镇上,没直接往锦绣楼去,而是先去了家首饰铺子。

寡嫂衣裳是有了,但身上缺点配饰,看着有点素净。

反正现在时辰太早,不如先逛逛。

“公子,”景元紧跟在他身侧,将声音压得极低,“祁公子找的人已经到了,咱们不过去看看吗?他们就住在镇上,应该离得也不远。”

陆淮拿起一对素圈银镯仔细看着:“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景元抿了抿唇。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是事情成败皆系于那些从未谋面的人身上,不亲眼去看看,又怎么能安心呢。

但是陆淮真就半点没有不安的意思。

这不还有兴致过来给他家嫂嫂挑东西吗。

景元只好叹了口气,默默在心里念叨了一句要么人家是主子。

光这份镇定,就不是常人比得上的。

陆淮将银镯拿在手里,又去挑下一件。

这镯子虽然素净,但想来应该极衬寡嫂那对纤细素白的手腕。

一圈逛下来,从簪子到璎珞再到手镯,陆淮足足买了好几套,送他们出去的时候,那掌柜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

看着被自己提在手里的首饰匣子,陆淮却有些不满意。

此处的首饰做工,不知比扬州粗糙多少倍。

只能先委屈嫂嫂了,日后到了京城,再给她买更好的。

眼看着此时天色还早,陆淮继续在镇上逛着,杂七杂八的东西买了不少,却没一件是给自己买的。

景元很无奈。

他已经分不清他们这一趟进来是干什么的了。

难道他们是来进货的不成?

实则这一下午,陆淮并不是在漫无目的地瞎逛。

他已然摸清了锦绣楼周边的地形,也知道该如何去,再如何在不惊动人的情况下安然脱身。

好容易等到暮色四合,主仆二人沿着小道到了锦绣楼的后门,陆淮翻身下马,落地的时候几乎一点声音也没有。

景元连忙伸手牵住缰绳,连人带马躲在了飞檐下的阴影之中。

彼时,黄宗阳刚刚用过晚饭,正吊儿郎当地靠在圈椅上嚼杨木,想着一会儿去哪寻欢作乐。

一条衣带便在此时,悄无声息地从后头套住了他的脖子。

脖子本就是人最脆弱敏感的地方,此处受制,哪怕身后的人还未发力,黄宗阳也已经全身僵硬,嘴里的杨木掉在身上,可他连一点大的动作都不敢有。

一瞬间,黄宗阳的脑子转的飞快,将自己得罪的人都想了一遍。

身为锦绣楼的少东家,在这镇上也算是地头蛇一样的人物了,得罪过的人自然不少,欺男霸女的事儿也不是没做过,不然也不会当街跟秦微兰拉扯起来了。

可那些人……怎么都不像是有本事能要他的命的啊!

黄宗阳想了一圈却一无所获,差点哭出来:“英、英雄,您是不是找错人了啊?”

“没错,”一道森冷的声音从头顶响起,“找的就是你。”

身后那人脚下一踢,椅子后仰,黄宗阳看清了身后那人的模样。

男子身形颀长,五官棱角锋利,一双黑漆漆的眸子泛着刺骨的寒意。

却是笑着的。

男子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眼神简直像是在看一团死物。

“是、是你?!”

这姓陆的竟然如此猖狂?!

竟然连一点遮掩都不做就来杀他,甚至还叫他看清了他的脸!

陆淮唇角微勾:“既然看清楚了,便送你上路。”

“等、等等!”

黄宗阳连忙伸手勒住衣带,欲哭无泪:“英雄,大哥,陆大哥!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出现你家嫂嫂面前了还不行吗!”

这叫什么事儿啊!

他就算是对秦微兰轻浮了一点,但也远不至于为此丧命吧!

哪有这样的啊!简直比他还猖狂!

陆淮眉梢微动,手上的力道果然松了松:“当真?”

黄宗阳连连点头:“真的、真的!”

陆淮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如此,自然是最好了。”

黄宗阳还未来得及庆幸,陆淮手上却突然发力。

他虽是个书生,但并非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相反,他手上力气很大,甚至比起武夫都不遑多让。

他下手毫不留情,衣带发出紧绷的簌簌声,黄宗阳瞬间脸色涨红,额上青筋暴起,双目也隐隐外凸,模样可怖至极。

看着他痛苦挣扎,陆淮脸上的笑意逐渐扭曲,眼底也攀上了几分疯狂。

直到手下逐渐归于平静,陆淮手指一绕,将衣带在他脖子上系了个结。

随即,他将露在外头的一抹青色重新掩在黑衣之下,便翻窗离开,眨眼就不见了身影。

主仆二人沿着小道汇入车来车往的闹市街,确定后头没有尾巴,便径直出了镇子,回了家。

此时天色已晚,院子里却还点着盏油灯。

暖黄的灯光,给坐在一旁的女子身上镀了一层朦胧的柔光。

秦微兰本来昏昏欲睡,听见动静连忙打起精神看向来人:“淮哥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