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孩子,还在生我的气是不是?”杨招娣叹了口气,“怪我怪我!都是我太冲动了,我以后绝对不会这样了!”
陆淮不为所动,甚至开始低头吃饭。
秦微兰坐在一旁,有些尴尬。
杨招娣自从过来,便没正眼看过她,可她要是现在离开,未免就显得有些刻意了。
虽然以她们二人之间的关系来说,似乎没有什么保持表面和气的必要,但是秦微兰显然不是那个会率先撕破脸皮的人。
她只好如坐针毡地坐在那,也不敢动筷。
见陆淮没说话,杨招娣顿时有些尴尬。
见秦微兰还在一边,她不想让秦微兰看热闹,便接着道:“淮哥儿,我知道你生气,不如这样,这次你去考试,我陪你一起去如何?”
陆淮神色淡淡的,连眉毛都没动。
杨招娣接着道:“我是个会照顾人的,这你也知道,更何况,要是叫我陪着你去啊,这路上的盘缠和住房的钱也能省不少呀!这出门在外的,最好还是身边有个长辈!”
陆淮这才抬眸瞥了她一眼:“嫂嫂会陪我去。”
杨招娣一怔,这才正眼看了秦微兰一眼。
秦微兰也是一怔。
本来她还在想,该怎么让陆淮带着她一起去,没想到陆淮心里竟然已经有了决断。
秦微兰松了口气,连忙点了点头:“是啊,大伯娘,我会照顾好淮哥儿的,大伯娘放心。”
“你?”杨招娣翻了个白眼,又转过头苦口婆心地劝道,“淮哥儿,这秦氏虽然名义上是你的长嫂,但这丫头比你还小呢,能照顾你什么?还是我——”
她的话还没说完,陆淮的耐心便已经告罄:“不必再说了,大伯娘请回吧。”
见他竟然这么不客气,张嘴就给自己下逐客令,杨招娣更觉尴尬。
一旁的秦微兰已经低下了头,装作一副自己什么也没听见的模样。
她这模样过于乖巧,以至于杨招娣就算是想冲她撒气,一时间也撒不出来。
杨招娣转身就走,刚走出没几步,却又被陆淮叫住:“大伯娘,东西。”
杨招娣一听,只觉得心都凉了。
自己分明是为了他好,才来给他送东西的,可陆淮这语气,要是不知道的,估计还以为她是上门打秋风来的呢!
凭什么?!
就凭陆淮读书好?
可陆淮读书再好,也是个晚辈,凭什么对她这幅态度?
杨招娣越想越气,干脆转过身,一把捞起食盒就大步离开。
她刚走出门,便听见一道冷淡的声音自院中响起:“我与嫂嫂相依为命,我们怎么过日子,不劳外人操心,大伯娘以后别来了。”
紧接着,院门被紧紧关上。
院子里,秦微兰有些担心地看着陆淮:“淮哥儿,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毕竟这陆大伯娘先前照顾陆川,如今对陆淮也是挺上心的。
陆淮稳稳落座,重新捧起碗筷。
他身量高,手掌也大,同样的碗,秦微兰得双手捧着,而他一只手便能轻易将碗捧在手心。
陆淮突然抬眸看向她:“嫂嫂是觉得,我这事做的过分了?”
从他的声音里,秦微兰竟然听出了几分委屈。
秦微兰连忙摇头:“当然不是了!淮哥儿,我不是这个意思!”
陆淮低下头,眸中闪过一抹笑意:“嫂嫂这么想我,也不怪嫂嫂,可是如今,我与嫂嫂才是世上最亲近的人,我看不惯她总是对嫂嫂恶语相向……我是替嫂嫂不值。”
他这一番话,直说得秦微兰心都软了。
替她不值……
前世今生,除了她娘以外,恐怕陆淮是第二个替她不值的人了。
秦微兰心里淌过一阵暖流,也就没再说什么。
用过晚饭,见陆淮真的没事了,秦微兰这才放了心,去他屋里取了绣绷出来,坐在了院子里。
见她还要动针,陆淮眉头轻蹙:“嫂嫂,天黑了,对眼睛不好。”
秦微兰冲他展颜一笑,柔声道:“放心吧,没事的。”
现在盘缠要紧,再说了,拢共也不过几日的功夫,不至于就把眼睛累坏了,她以后再慢慢养回来就是了。
陆淮抿着嘴没说话,只走到她跟前蹲下,将绣绷和针线从她手里取出。
行动间,二人难免肌肤相碰。
陆淮的手温热,秦微兰的手却微凉。
秦微兰并不习惯这样亲密的接触,下意识地松了手,任由陆淮把东西拿走了。
“嫂嫂不必为了路上的盘缠发愁,”陆淮轻声道,“盘缠和住宿的费用,都由山长出。”
俗话说美人在骨不在皮,可秦微兰却是从骨到皮都美到了极致。
真不知道这样一座小村子里,是如何生得出这样的美人儿的。
看着眼前的寡嫂,陆淮不知为何,心思竟歪了。
“什么?”秦微兰一怔,“都由山长出?这……”
秦微兰的声音将陆淮的神智拉扯了回来,他低咳一声,道:“这次去参加秋闱的,仅我一人而已,我若是能考中,于书院而言便是活招牌,来年书院招生也能顺利许多。”
互惠互利罢了。
听了这话,秦微兰却更担心了:“那要是你没能考中……”
她又一想,陆淮怎么会考不中呢。
前世就中了。
于是秦微兰连忙摇了摇头,紧张道:“我是胡说的,淮哥儿,你别往心里去。”
陆淮好脾气地点点头,道:“嫂嫂也是关心我,我都明白。”
他如此乖巧,秦微兰一时间也是松了口气。
她还真怕陆淮会像刚才对杨招娣一样,叫她直接出去呢。
看来日后,要更谨慎些才行。
“所以,嫂嫂就不必这么着急了,”陆淮起了身,“早些休息吧。”
“那也不行,”秦微兰下意识地道,“淮哥儿,那绣云楼的掌柜待我这么好,只要三条帕子就能换一钱银子,我不能懈怠。”
她一边说着,一边起了身,要去拿陆淮手里的绣绷。
然而陆淮手一抬,秦微兰愣愣地抬起头,看着那遥不可及的绣绷,傻了。
她这小叔,怎么会做如此幼稚的举动?
陆淮见寡嫂竟然不伸手来抢,眼中划过一丝莫名的遗憾。
“嫂嫂,绣云楼的掌柜给你开出高价,是因为她卖的时候会更贵,可不是对你好。”陆淮声音轻柔,活像是哄小孩子一样。
于他而言,可不就是哄小孩子吗。
竟然会有人相信这世上会有无缘无故的善意。
真是天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