笃笃笃——
窗外传来车壁轻叩声，鸢儿连忙擦干眼泪，掀开帘子。
长义骑着马在外游离着问道：“出什么事了？”
鸢儿摇摇头，可红红的眼眶却骗不过他。
长义扭转马头回到后面的马车旁，果不其然，君临妄手抬着帘子神色似有担忧。
“主子，鸢儿姑娘哭了，但属下瞧着楚小姐的神色如常，并无大喜大悲。”
君临妄目光犹豫了一下，抬手把柔软小窝里睡得正香的小七给丢了出去。
小七被失重感吓得连忙扑棱翅膀，在空中稳住身形后，愤怒地瞪着扰鸟清梦的罪魁祸首。
“啾啾啾啾！”
“去看看她。”
“啾......”
前一句骂得有多脏，后一句就有多妥协。
别看朝前面马车飞去的身形不情不愿，可一钻进马车帘子，小七就猛往楚倾瑶怀里钻。
欢快的样子别提多开心了。
平时小七粘楚倾瑶，可是不敢让君临妄看见。
不然它总觉得自己能闻到一股烧鸟的香味。
楚倾瑶神情麻木地抱住小七，习惯性地撸着它脖颈后面那一圈细嫩的软毛。
“小七，我害怕。”
小七在她怀里抬起头，歪了歪脑袋，豆豆眼盯着她。
楚倾瑶被它的样子可爱到了，竟强扯着嘴角笑了出来。
“罢了，我说与你听又有什么用呢？”
小七啾啾叫了两声，被楚倾瑶按住脑袋塞进了怀里，给它揉了块地方让它睡觉。
——
临近傍晚，风沙席卷愈发猛烈。
马匹前行的艰难，长仁和长义轮流策马，拽出了不知多少路标石柱。
夜色来得比楚倾瑶想象中早太多了。
估摸着才申时初，君临妄就已经下令准备夜宿。
楚倾瑶睁开昏昏沉沉的双眼，浑身泛软地撩开帘子瞅了眼外头黄沙弥漫墨幕遮的天。
这一整日，她几乎都窝在车上昏睡，除了偶尔下车舒展一下。
但也要被鸢儿裹得里三层外三层，折腾来折腾去，楚倾瑶嫌麻烦，也就懒得下去了。
外头风大得紧，若是赶上暴尘，下车别说是透气，不吃一嘴沙子都算运气好的。
这种环境下马车内就算再闷，也不至于让人脸疼，透不透气反而不那么重要了。
楚阔清早出发时，就被拐到了君临妄的马车上。
君临妄当时的借口是：怕他梦里喊疼，打扰楚倾瑶休息。
楚阔当时站在一边，虽然并不认同，但也没说什么。
能让阿姐的马车上宽敞点，他委屈委屈又有何妨。
只不过有些可惜，在未来姐夫的眼皮子底下，楚阔‘捡’来的那些书没机会看了。
上午马车在路上晃荡时，楚阔抱着藏在怀里的书，一双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又一圈。
君临妄第三次被他悄悄打量的不耐烦后，叹了口气。
“就你这小心眼，真当本王是瞎子不成？”
楚阔一愣，显得有些不明所以。
君临妄烦躁地挥挥手，声音显得漫不经心又无奈：“看吧看吧，看完了本王要检查，背不上来就别想吃饭了。”
楚阔怔愣了半天没敢动。
许久，他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书，凑在门帘处借着透进来的光，将书在膝盖上摊开一小片。
看书之前，楚阔犹豫着偷偷瞄了君临妄一眼。
内心一种煎熬好像有人用油纸罩在了他的脸上，有点呼吸的空间，但不多，且越喘越憋。
心性不稳就看不进书，楚阔咬了咬牙，小心翼翼开口道：“云公子对不起，我先前在羸城时，偷过您一本《中庸》。”
君临妄闭目养神，指尖缓缓拨动青檀珠串并未出声。
楚阔被他此下的老神在在瞬间拿捏住，说出这话虽松了一口气，可心里还是像扎了根刺一样别扭。
“而且，您，您从窗户扔出去的那几本书，也被我给捡走了......”
楚阔的声音微若无闻，若不是车内安静，外头那风沙弥漫的动静足以将他所有话都吞了。
君临妄一只手撑着头，半响叹了口气。
瑞凤眸缓缓睁开，不再如往日痞笑着好相与，颇有几分淬了寒意的利刃。
“楚阔。”
缩在门口的小家伙一颤，声音发抖地回道：“是。”
“我扔掉的东西，你捡走，有什么问题吗？”
楚阔张了张嘴，慢慢摇了摇头。
“那为何一副你做错了的态度？”
楚阔觉得憋闷感越发猛烈，他张着嘴，脸憋得通红。
“因为，因为，我前面也偷了您的书。”
君临妄蓦的一声轻笑，着实让楚阔摸不着头脑。
“一码归一码，偷书，和捡走旁人扔下的，孰错孰对还需要我教你？”
楚阔摇头，目光落在地面上不敢抬头。
“脸皮厚些，这世上的恶，欺负的就是你这种老实人。”
君临妄说完，手中青檀珠串一收。
看面前这臭小子一副想不明白的样，难免心情好地又指点了两句。
“旁人不要，你光明正大的拿去，可若是偷，便要想好后果。”
楚阔咬着牙，紧张的额头一层汗水。
“对不起，我知道错了，您罚我吧。”
君临妄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嘴角撩起阴恻恻的笑。
“我可不是让你每次为了达成目的，都这么低三下四。”
“我告诉你，这世道远不像你想象中太平，若守得住本心也罢，一身清白自己心里也定然安宁。”
“可看看你爹的下场就知道了，明哲保身架不住有人蓄意相害，一身清白最后只落得自己心里清楚，那就是蠢货。”
楚阔骤然抬起头瞪大了眼：“我爹不是蠢货！”
君临妄笑了，冷哼一声：“我说你爹是蠢货了？我看跟你相比，你更像个蠢货！你爹好歹官场多年还能高居翰林院内阁首辅，而你呢？一无是处的废物。”
楚阔涨红着一张脸，绷着后槽牙却吭不出半个字。
君临妄掀开眼帘扫了眼他神色，不屑道：“怎么？说你你还不认了？”
楚阔心里憋住一口气，用力一低头。
“不敢不认，还请王爷指点。”
君临妄指骨轻叩几案，楚阔立刻手脚麻利地给茶盏添上热茶。
“还行，不是个只要面子不要里子的。”
“我问你，刚刚我说这么多，你就记住一个你爹不是蠢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