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长义愣住,而后笑道:“楚小姐,我家主子可不是寻常人能伤得了的。”
楚倾瑶也发觉是自己误会,脸色微红。
扭头假装欣赏府邸装饰,实则眼神乱飘,暗自羞恼自己刚刚有些出丑。
到了前厅,楚倾瑶被长仁悄悄带到昏暗的屏风后面。
天色已暗,厅中亮起成排的灯盏。
琉璃灯罩摇光辉映,穹顶雕画遍布描金琉璃瓦,地砖被烛光一照,也隐隐亮着其中镶嵌的夜明砂,整个厅堂被照得不输白昼,不见金碧,却十分辉煌。
楚倾瑶躲在缂丝翠纱的屏风后面,视线被纱帐隔着模糊不清,只隐约看到左边高位上坐着君临妄,右边堂下影影绰绰一堆人影。
长仁将她领到后,就从另一侧悄悄回到了君临妄身旁。
低头略微耳语一句,随后楚倾瑶就见君临妄撑着额角一歪头,不着痕迹地往她这边看了一眼。
那一眼神情她看不清,但心底却莫名明白了他的意思。
楚倾瑶朝右边堂下看去,就见今日城门口遇见那猥琐的胖子正握着刀,刀刃架在跪地一人的脖子上,那人的裤管正不停往外渗血。
鲁苗昌身形一晃,脖子在刀刃上触而又离。
他忍着剧痛抬起头,目光虚晃地望向主位高坐的君临妄。
望着那个面容已经褪去青涩尽是沉稳,神情依旧万事在握。
多年不见一切都不似从前,却依旧能看得出桀骜不驯的,那个年轻人。
鲁苗昌追忆良久,最后垂下头,苦笑出声。
“臣,有辱三皇子殿下信赖。”
话音落下,额头砸在华贵的石砖地上。
砰的一声,楚倾瑶心口一震。
她下意识朝高位看去,君临妄不见反驳否认。
只是抬手遮盖着眉眼,一双腿依旧不羁地翘着。
隔着轻纱屏风,楚倾瑶看不清他半点神色。
厅堂许久无声,楚倾瑶的心跳却阵阵发聩。
哪怕早就在心中有所猜想,可真到被揭开谜底的那一刻。
她却如此,手足无措。
楚倾瑶下意识想转身就跑,只要跑,她就可以当作没听到。
只要跑了,她就可以当作什么都不知道,她与他还是像往常一样,装作相顾不相识,安然无恙,相安无事。
身后忽然传来有人痛呼,楚倾瑶转身欲要逃避的动作一顿,下意识回头看去。
高位之上的人,正偏着头。
楚倾瑶知道,他正紧紧盯着自己。
目光往下,楚倾瑶这才看清君临妄脚底下还踩着个人......的脑袋。
刚刚的痛呼也是被踩之人所喊,此时那人的脑袋被君临妄踩着滚了滚,楚倾瑶看着就觉得疼。
他这是,在警告她吗?
恐吓她?吓唬她?告诫她?
让她别轻举妄动,老老实实待在原地,等着悬在头顶的那把刀随时落下吗?
楚倾瑶缓缓抬起头,目光正对君临妄朝她望过来的那双眼。
他眼角下的泪痣被轻纱的屏风模糊了。
她看不清那颗痣了,但儿时被恐吓的那一幕,此时如映眼前。
楚倾瑶攥紧了手捂在狂跳不止的胸口,脚下生根般动弹不得,浑身僵硬冒着冷汗。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或者说,是已经没了力气逃开那凌厉的目光。
她看着他敛眸,似乎兴致盎然地挑了挑眉。
脚下踢开了由兼的脑袋,信步走到跪倒在地的鲁苗昌面前。
架着长刀的由並还想挥舞,被君临妄抬手轻飘飘地一挥。
一道裹着内力的劲风扇到由並的脸上,连带着整个肥胖的身躯也被扇到了一旁。
由並脚下踉跄了好几步也没站稳,最后晕头转向一屁股摔下去,四脚朝天磕到了后脑勺,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自始至终,君临妄衣玦翩翩闲庭信步。
尘埃污秽不染其分毫,刀光残血未碰其半分。
楚倾瑶总算明白了长仁的那句:他,可不是寻常人能伤得了的。
君临妄的步子停在鲁苗昌面前,蹲下身,往他手中塞了一枚残缺的玉佩。
“此次回京,你娘的遗物,我总算帮你找回来了。”
“你要知道,烨王府可不是好闯的。”
楚倾瑶瞳孔一阔,一双手缓缓捂上自己的脸。
今日听到的秘辛,已经不知道足够她死多少回了。
鲁苗昌低着头,目光定定地落在膝盖上那枚带着裂痕和缺角的玉佩。
楚倾瑶看着他抬起双手,但双手的手腕都呈现着诡异的弧度,手掌无力地向下耷拉着。
那枚玉佩被他小心翼翼地,用无力的手背从膝盖推到地上摊开的衣摆上。
湿漉漉的血,自玉裂缝隙处钻入内里。
一丝丝血纹遍布玉面,如同骇人可怖的索命牌。
君临妄缓缓起身,扫了一眼地上昏迷的由並,和后头依旧醉意不醒的由兼。
长仁长义心领神会,将两人用麻绳绑了,直接拖到了厅堂外头。
初冬浅夜的天自不必说,长仁还给两人身上泼了温水。
傍晚的寒风一吹,濒死之人也得眼珠子乱转地清醒一会儿。
偏生君临妄有意磨一磨两人的精神,命长仁将两人的嘴塞上,晾他们两个时辰,等没了脾气再说。
待收拾完,君临妄转身,直直看向屏风后的楚倾瑶。
“出来吧。”
楚倾瑶浑身如血液僵持住一般冰冷,脚下怎么也迈不开步子,甚至一再想往后退缩。
君临妄只是唤了她一声,而后让长义将厅门全部关上,窗子亦然。
傍晚的寒气被隔绝在外,楚倾瑶似乎周身暖了一些,可紧接着心底生寒。
君临妄绕过屏风,自光亮的厅堂中央,走进她所处的昏暗。
他站在她面前微微低头,身后背着一屋子的琉璃彩熠。
楚倾瑶看不清他的神色,下意识颤着唇瓣脚下退了一步。
她看到他好像嘴动了,似乎说了什么。
可好半天,她都没听见一丝话语声。
耳边充斥着满脑子鲜血乱窜的动静,它们顺着经络叫嚷着四处冲撞,自浑身上下通通涌进大脑,挤得她又开始头疼了。
“楚姑娘,楚姑娘?”
“什么?”
君临妄原本看她面色呆滞心生焦急,可忽然又听到她回应,一时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