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四爷的声音有些沙哑，有些悲怆。
“住口！”
韩老三突然大吼了一声，把众人都吓了一跳。
高四爷的身体也颤抖了一下。
“我这个老三天叫得、地叫的，江湖上的兄弟叫得，甚至我的仇家都叫得，唯有你高老四叫不得！”
韩老三突然变得面目狰狞，眉头紧锁，脸色涨红，咬牙切齿。
她死死地盯着眼前的高四爷，用手指一下一下戳着他的胸口。
她的眼神中带着杀气，仿佛希望这手指是一把钢锥，能一下便刺穿高四爷的胸膛。
看来她与这个高四爷之间有故事，而且仇恨极深。
难怪她这么高调地入场，看来她的目的十有八九并不是那块玉佩，而是想当着江湖众人的面，跟高四爷算算账。
那两个起哄的人不再吭声了，在座的众位也都没有言语。
他们纷纷侧身，看着屋檐下的这一场好戏。
身边那个切菜的师傅也放下手里的刀，踮着脚抻着脖子，目光越过那些坐在餐桌旁的人们，眼看着屋檐下的韩老三和高四爷。
“好好，韩……韩三爷……”
高四爷的声音有些颤抖，我敏锐的视觉，能清楚的看到他的眼睛翻红。
看来，这两个人之间，真的有故事。
不过，高四爷已经七八十岁的了，韩老三也不过三十多，两人之间的故事，应该不是那么世俗。
“我知道……你今天会来，但没想到，你会一点情面都不留。”
高四爷的声调降低了很多，刚才的威风荡然无存。
“说那些还有啥用啊，你拍你的良心，你说你自己是个讲情面的人么？”
韩老三嗤笑，转过脸，不再看他。
我注意到韩老三的面色冷峻，摆出一副不屑一顾的表情。
但显然，她这是在掩饰，此刻她的内心，也应该极其复杂。
我对这些八卦并不感兴趣，但他们之间如果有些故事，那么即便韩老三的话说得再狠再无情，对高四爷来说，反倒越安全。
我看得出来，她其实对高四爷没有杀意，多半也不是觊觎他的玉佩。
高四爷摇头叹息，缓缓地坐下。
韩老三甩了一下头发，转过脸，对在座的众人一挥手说：“热闹看够了吧，那就老老实实的坐下吃饭，想拍马屁的就赶紧拍，看不上眼的就走。”
众人不知道她这是要说什么，都静静的看着。
“不过，这老东西身上的东西，你们都别惦记了，除了我，没人有资格拿！”
此番话落地，院子里立刻鸦雀无声。
即便是刚才那几个小声窃窃私语的人，也都闭上了嘴。
其实大家来此的目的都心照不宣，多半都是为了那块玉佩而来。
那块玉佩价值连城，若是阴阳合璧，更是无价之宝。
即便是那些心里明明知道凭自己的手艺和能力，是根本得不到那块玉佩的人，也都想来凑热闹，开眼界，甚至碰碰运气。
可人们怎么都没想到，眼前这个长得又瘦又小的假小子，竟然把这话挑明了。
而且，她的语气坚定，带着不怒自威。像是对那些觊觎那块玉佩的人高调的挑衅。
人们陷入了为难。
这时候如果起身跟韩老三争辩，就等同于说明自己是奔着玉佩来的。
这难免会在面子上输了江湖道义，也会成为那些同为玉佩而来的人的众矢之的。
我暗暗地点头，看来这个韩老三还是有两下子的。
此一番话，便挑明了那些人的心怀鬼胎。
有些事就是挑明了好，否则藏在暗处，早晚会生脓生疮。
韩老三说完，仍旧目光灼灼地环视周围，盯着坐在餐桌旁的那些人们。
气氛一度陷入了极度的尴尬。
正此时，忽然听见院门口传来一阵乒乒乓乓的主板声。
“打竹板，顶呱呱，今天我把高四爷夸一夸。”
一阵合辙押韵的说来宝声，和着一股酸臭的泔水味，从门口飘了过来。
众人纷纷捂起鼻子，转过身，朝声音传来的方向张望。
门口来了几个花子，他们穿着破烂的衣服，带着满脸的油泥，撑着脏兮兮的打狗棍，脖子上挂着破烂的瓷碗，手里举着两块主板，一边吟唱着，一边笑嘻嘻地走了进来。
他们裂开嘴笑，露出焦黄的门牙，牙缝里还粘着韭菜叶子，那副样子要多恶心，有多恶心。
“哪来的要饭花子，这地方也是你能来的？滚出去！”
守在门口的一个萧虎的手下，起身去推搡走在前面的要饭花子。
那花子冲那人一鞠躬，居然轻而易举地躲过了那个手下的推搡。
那手下闪了个趔趄，还没等站稳身子，叫花子抬起头，举着手里的主板，说：
“叫大哥，你别着急，别跟我来闹脾气，只要您能赏一口饭，老叫花子我这就离去……”
她笑嘻嘻地吟唱，左手的棍子好似不经意的一挥，不偏不倚的正好抽在那手下的脸上。
那手下惨叫一声，捂着脸摔倒在地。
差点撞翻了身边的一张桌子，吓得坐在桌边的人们赶紧起身躲闪。
桌子被撞得摇晃，几个杯盘掉落在地上，啪啪的摔了个粉碎，现场顿时乱了起来。
另外几个花子，也趁机挤了进来。
有的干脆闯到餐桌前，伸出脏兮兮的手，直接去抓桌子上的鱼肉，往嘴里就塞。
有的索性直接挤了一个座位，端起别人的酒杯，仰头喝了，还满意的吧唧嘴，打出一串夹杂着食糜恶臭的酒嗝……
有的干脆撑开随身背着的口袋，直接端起盘子，把菜倒进去。
口袋并不防水，也不严实，汤汤水水的直接渗了出来，甩得到处都是。
整个院子，瞬间都乱了。
人们纷纷起身，躲着这些滚刀肉。
有脾气暴躁的，干脆跟这些花子推搡起来，甚至拳脚相向。
那些花子也不还手，有的被打倒在地，干脆哭爹喊娘，撒泼打滚。
现场想彻底乱了，怒骂声，拳打脚踢声，哭爹喊娘声掺杂在一起，乱成一锅粥。
我站在原地没动，目光在混乱中搜寻，我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林达。
他虽然也穿着花子的破烂衣服，但他身上并不脏，也没跟他们一样胡搅蛮缠，他站在人群的外面，抱着双臂。
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还有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