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雪姨还是吩咐人，带我去了三姐住着的那间白色的房子。
三姐听出是我的声音，眼圈一下就红了。
她的那双眸子，在那场差点夺去我生命的大火之后，便彻底的瞎了。
眼白退化，整个眼睛都是黑的。
眼中含泪的时候，更显得楚楚动人。
但三姐是见过大世面的人，我知道她明白我们的处境，心里惦记我，但见面的时候，还是特别的克制。
她只是眼瞎，但内心却比任何人都明白。
她知道她的任何情绪波动，都只会扰乱我的心智。
于是她只是轻轻地抱了抱我，对我俨然浅笑，说：“我在这挺好的，你该做什么就去做什么，记住，命比什么都重要。你的命是我救的，不要浪费它。”
我用力地点头，转身离开。
虽然雪姨并未阻止我带三姐，但我知道，我接下来要做的事，异常的危险。
把三姐留在这，才是最安全的。
否则，三姐将因为我而面临风险。
离开九层楼的时候，雪姨让人带我去了他们的停车场，说让我随便挑一辆车，算是见面礼，也好方便代步。
一进九层楼后院的停车场，王浩就傻眼了。
这哪里是停车场，简直就是汽车展览会。
市面上主流的，非主流的，大型的，小巧的，各种颜色，各种款式，基本都有。
没走几步，王浩就嚷嚷着眼睛都看花了。
最后，他的脚步停在一辆高大的吉普车前，那辆车光轮胎，就有至少一米五，车头大，车灯宽，威武霸气。
王浩使劲地冲我招手，示意我选这个。
我只是看了一眼，就掉头走了。
我对车毫无兴趣。我总觉得坐在车里，就好似坐进了一个铁皮的牢笼。
视野不好，也施展不开。
我绕了一圈，在角落里发现了一辆摩托车。
暗红色的，幸福250。大概是三十年前的物件。
漆面已经斑驳，车上还落了厚厚一层灰尘。
前后两个轮子瘪了，应该是年头多了，轮胎里的气压降低造成的。
雪姨手下的管家，安排人拿来气泵，把前后两个轮子补了气，又插进钥匙，跨上去踹了一脚。
没想到，这三十年前的股东，居然发出了浑厚稳重的声响，排气管突突地冒出两股青烟。
发动机居然还好用。
我吹去座椅上的灰尘，跨上去，捏住离合，左脚挂挡，一提三踹。
右手拧了一把油门，车子发出一声闷哼，猛地冲出去。
众人纷纷闪身。
我跨着这辆古董车，在停车场里转了一圈，感觉还不错。
动力强劲，声音浑厚，除了表面上看着破旧一点，没别的毛病。
我拧了一把油门，车子从王浩身边窜了过去，吓得他妈呀地叫了一声，踉跄的闪到一边。
我头也不回地喊了一声：“走了，回去见！”
便离开了九层楼，穿过环抱的树林，一溜烟地走了。
身后，王浩嗷嗷地喊我，“白三千……你小子……”
车子骑得太快，后面的话我没听到。
我之所以没带上王浩，并非不想跟他分这事成功之后雪姨答应的五千万花红。
是因为我知道，这个任务看似简单，但一定异常凶险。
我不想牵连到他。
他不是我的人，我和他之间，只是多年合作，比较熟悉，但并没有生死的交情。
王浩也不是九文强的人。因为他这人眼里只有两样东西，钱和女人。
所以跟九文强混，也只是为了他的钱。
我一路风尘，回到了我住的拆迁区。
我在这里没什么重要的行李，顶多也只有几件衣服。
现在我和三姐都不会再回来了。
我知道，既然九连山的女人雪姨亲自出面，那么这件事我失败不起。
成了，治好三姐的眼睛，我们带着钱远走高飞。
若是败了，那恐怕我和三姐的命，也就没了。
所以，这里真的不会再回来了。
把我和三姐的几件衣服装进背包，走出屋子。
站在路边张望，看到不远处一群人正在打架。
一群穿着黑衣服的人，围着一幢房子，朝里面扔石头。
两个年轻人光着膀子冲出来，抡着锄头和镰刀和那群人拼命。
一个上了年纪的白发老汉，一手里拎着煤气罐，一手举着打火机，情绪激动。
黑衣人四处散去，可老人和年轻人一松懈，就又冲回来。
来来回回的拉锯，早在一边待命的铲车伺机而动，趁着老人和年轻人不备，轰隆的一声，把房子推倒了……
这样的戏码，前阵子几乎每天上演。
这应该是这里最后的一个钉子户了。
我笑笑，跨上摩托车，戴上墨镜，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烟点燃。
抽了一口，将还在燃烧的打火机一甩，丢进了我家的窗子。
然后，拧了一把油门，车子嗡的一声，带着我冲进了对面那条宽阔的公路。
身后，一声闷响。
打火机点燃了我在屋子里撒的汽油，大火一下子窜出来，抹掉了我在这里的一切痕迹。
我要做几件事，七天，足够了。
出了合阳县的西门，沿着大路直奔清河。
我要去见唐瘸子。
在铁刹山我知道了小哑巴的真实面目之后，我知道我是中了他的障眼法。
但我要搞清楚，是从哪一刻开始的。
唐瘸子是不是真的因为杀人，被抓进了派出所。
我要找到这个局的开端。
因为这对我接下来要做的事很重要。
一路风尘，不到一个小时就到了清河。
眼前的清河，和上次来没什么两样。
只是前几天的庙会结束了，所以冷清了许多。
沿着中央的大街往里面行驶，我看到那座巨大的佛像离我越来越近，也越来越高大。
回想起之前，那群善男信女疯了一般地围攻派出所，我莫名地笑了。
如果那是障眼法，也就算了。
如果是真的，那就一定是小哑巴干的。
这座大佛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他的信徒失去理智，被邪魅控制却视而不见。
那它就真的只是一座泥台，拜他又有何用？
来到唐瘸子的佛殿门前，看到门上贴着封条。
看来他杀人这事，是真实发生过的了。
我的心里不禁一阵黯然。
索性直接来到了派出所。
值班的警察还认识我，我跟他说，我想见见唐文军，跟他沟通一下打算收养他女儿的事。
这警察还算通情达理，对我点头赞叹，说虽然唐文军是个杀人犯，但没想到还有这么够意思的朋友。
他带着我去了后面的监区，唐文军的案子还有一些地方没调查完，所以暂时仍关在派出所里，还没来得及送到合阳县的看守所。
当再次看到唐瘸子的时候，我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