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的乌鸦,好似无数只苍蝇,绕着木桩上的三人乱飞。
嘎嘎的叫声撕心裂肺,腥臭的腐败的味道,充斥着人的鼻孔,令人作呕。
一时间,羽毛纷飞,黑血四溅。
围观的人们都沉默了,看着眼前这惨烈的一幕目瞪口呆。
或许在他们的记忆中,他们万般崇拜的四九大神,享用献祭的食物,第一次如此惨烈。
这样的场面持续了两三分钟,我注意到,丁科长脸色发白。
额头上渗出了汗珠,一直深邃的目光,也逐渐变得黯淡了下来。
看来,他顶不住了。
已经有乌鸦突破防线,用尖利的喙,啄在了她的身体上。
啄一下,身上便出现一个血窟窿。
转瞬间,丁科长便伤痕累累。
我看不下去了,也知道面对如此众多的乌鸦,我的刀片毫无用处。
我用力折断一根树枝,高举着,撞开面前的人群,冲了上去。
我奋力地用树枝拍打漫天的乌鸦,好似小时候在河边拍打祸害庄稼的蝗虫。
那群乌鸦转换了攻击目标,眨眼的功夫我的手臂和前胸,便被啄伤了几处。
李玫瑰也举着树枝,上来帮忙。
围观的众人从惊愕中缓过神来,老村长脸色苍白,举着还在流血的断腕,声嘶力竭地大喊:“住手啊,竟敢冒犯伟大的四九大神,是要遭天谴的!住手啊……”
“打死他们,保护四九大神!”
有人高呼。
“保护四九大神!”
“打死他们!“
有人朝我扔来一块石头,我歪头躲开。
石头砸中了身后的一只乌鸦,它一头栽进身后的干柴里。
紧接着,石头、木棍、土块,噼里啪啦地朝我们砸了过来。
我用力地挥舞手里的树枝格挡,一步步地往后退。
可身后就是捆绑他们三人的木桩,我们已经无路可退。
眼看就要抵挡不住了,忽然,人群的后面,传来一声尖叫。
“啊……”
那声音尖锐凄厉,震人心魄。
仿佛无数条穿着钢针的丝线,瞬间迸发,轻而易举地穿透了每个人的心脏。
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都感觉耳膜胀痛,浑身酸软,瞬间便失去了继续战斗的力量。
我双膝一软,跪在地上。
那群攻击我们的村民也东倒西歪,捂着脑袋满地打滚。
空中那些飞舞的乌鸦,纷纷坠落,有的挣扎几下,重新飞上树梢,有的直接断气,一命呜呼。
一场乱哄哄的战斗,就此终止。
整个树林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人群的后面,缓缓走出一个人。
是个小女孩,七八岁,梳着两条小辫子,穿着蓝色碎花的小旗袍。
她的眼睛很大,瞳孔乌黑。
小哑巴,唐唐!
她缓缓地从人群后面走过来,倒在地上的人们纷纷向两侧翻滚,仿佛是躲避瘟神,让开一条道路。
小哑巴走到木桩前,去解捆绑丁科长的绳子。
绳子捆得很紧,她解不开。
我用刀片把绳子割断,三个人终于重获自由。
丁科长面色苍白,十分虚弱,我赶紧帮小哑巴将她扶住。
王浩抱着我呜呜地哭了起来,“三千啊,我差点就没了。”
李玫瑰撇着嘴看着王浩,张婷问:“我哥呢?”
李玫瑰说:“落进寡妇堆里,估计,精尽人亡了。”
正在此时,一道火光忽然朝我们飞了过来。
原来是老村长,他挣扎着,抓起一根还在燃烧的火把,用尽全力扔了过来。
我们没有防备,眼睁睁地看着这火把掉进了脚下的干柴里。
干柴里撒了桐油,呼的一下火光乍起。
枝节爆燃,发出哔啵啵的声响。
干柴在土堆边围了一圈,此刻变成了燃烧的牢笼,我们被困其中。
“烧死他们,烧死他们……冒犯四九大神者死!”
“死!”
“死!”
倒地的村民们纷纷爬起,他们大声呼喊着,声泪俱下。
透过跳动的火光,我看到了一张张扭曲的脸。
这群人张牙舞爪,仿佛已经变成了丧失心智的恶魔。
我被这场面震惊,行走江湖这么多年,经历了大大小小的无数次危险,都没有眼前的这一切可怕,我不禁感觉毛骨悚然。
“嗡……”
汽车的引擎声响起,两道车灯光划开血色的黑暗。
“滴滴滴……”
汽车喇叭一声接一声地呼啸,砰的一声,我们那辆伤痕累累的皮卡,将火堆撞开了一个缺口。
“快上车!”
张建从车窗探出头来,朝人们大喊。
我缓过神来,一把抱起小哑巴,搀扶着丁科长上了车。
李玫瑰紧随其后,王浩拦腰抱起张婷,也跟了上来。
嗡……
一脚油门,车子飞驰,轮胎沾染了桐油,火焰变成了明亮的光圈。
这辆福特皮卡,仿佛生了四个风火轮,在漆黑的树林里,沿着来时的小路飞驰。
很快,那鼎沸的人声便被甩开,消失在幽暗的夜色中了。
车子一口气跑到了来时的岔路口,车轮上的火早已经灭了,但仍旧能闻到那股夹杂着腐臭的焦糊味。
那两个熟悉的路牌还在,一个指向身后的四九村,一个写着“千万别去四九村”。
“骂的!”
张建跳下车,啐了一口。
“什么她妈的鬼地方,都是疯子。”
车灯里,我这才注意到,张建赤着上身,脸上、脖子上、身上都是一个又一个通红的口红印。
王浩上下打量,好奇地问:“兄弟,你这咋搞的?”
张建显然懒得回应这个话题,瞪了他一眼,没言语。
李玫瑰说:“你艳福不浅啊。”
张建哼了一声,说:“妈的,老子一拳一个,都揍扁了。”
王浩才明白过来,摇头叹息:“哎,身在福中不知福啊,暴殄天物啊……”
我回忆着在四九村经历的一切,自言自语地说:“这也太邪门了。”
李玫瑰抱着肩膀,走到我的身边,目视前方,说:“看来东北,也要守不住了……”
这话说得奇怪,我扭头问:“啥意思?你说什么守不住了?”
李玫瑰露出一丝无奈的冷笑,说:“双鱼玉佩现世,地狱之门大开,涅槃之灾重启,人间已成乱世,东北这最后一块净土,恐怕也要守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