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第一次听到小哑巴发出声音。
在清河,她眼睁睁地看着她爸唐瘸子残忍的杀人被逮捕,都十分淡定,仿佛在看别人的事。
可现在,她如此惊声尖叫,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我本能地想打开后排座的门,看看小哑巴到底咋了。
可就在我的手刚碰到车门的瞬间,忽然,一股带着腐臭气味的风,从身后吹来。
扭头看去,身后不远处的树梢上,有一团黑云汹涌而来,所到之处,树枝摇晃,落叶纷纷。
“啊……啊……”
黑云发出沙哑凄厉的声音,是乌鸦!
足有几百上千只。
他们呼呼啦啦地落在我们头顶上,收起黑色的翅膀,低头盯着地上的我们。
我们抬头,与他们对望,那一双双通红的小眼睛,在原本就昏暗的树林里,显得格外的阴森。
“啪嗒……”
一滴灰白色粘稠的液体滴落在王浩的额头上。
他伸手摸了摸,放在鼻子前闻了闻。
“卧槽,啥玩意?”
他又用舌头舔了舔,低头啐了两口。
“是鸟屎!操!”
他骂了一句。
话音未落,鸟屎如雨点一样,噼里啪啦地掉落下来。
成百上千只乌鸦,聚集在我们头顶的树上一起拉屎,场面何等壮观。
我顺势打开后排车门,挤了进去。
前排后排都坐满了,王浩一时找不到躲避的地方。
头上身上被淋了一层灰白色的鸟屎。
情急之下,他拽开副驾驶的车门,一屁股坐在了张婷的身上。
张婷被压得惨叫一声。张建一把掐住王浩的脖子,又将他丢了出去。
这场鸟屎雨持续了几分钟,那群乌鸦嘎嘎地叫着,呼呼啦啦的飞走了。
我们跳下车去,发现我们的车子被鸟屎糊得严严实实。
王浩从车底下挣扎着爬出来,那副样子,狼狈不堪。
“这地方太邪门了,赶紧走,赶紧走……”
张建发动车子,打开雨刷器,雨刷艰难的打在被糊了厚厚一层鸟屎的玻璃上,刷出两道模糊的痕迹。
我们重新上车,我仍旧跟丁科长和小哑巴唐唐挤在后排。
王浩浑身都是鸟屎,坐在哪都招人嫌弃。
无奈,只好重新爬上了后车斗。
车斗里也糊了一层鸟屎,潮湿粘腻,散发着腐烂的味道。
王浩垂头丧气,干呕了好一阵,勉强坐下。
张建猛踩油门,沿着林间的小路一路狂奔,大概半个小时之后,终于驶出了这片树林。
我们也终于看到了久违的阳光。
不过,阳光在我们的身后了,看来,现在已经是下午了。
又走了一阵,前面出现了一条小河,我们兴奋异常,把车停在河边。
河水不深,刚刚没过脚面,特别的清澈。
王浩索性趴在了水里,来回地翻身,冲洗身上的鸟尿。
我们往上游走了几步,离王浩稍微远一点,纷纷蹲下身,捧起水洗脸。
张建在车里拿出一个水桶,打了几桶水,哗哗地冲洗车身。
折腾了好一阵,这辆饱经沧桑的福特皮卡,也终于才有了点车的模样。
忙活得差不多了,上车刚要走,迎面来了三个人。
两个老头一个老太太,看年纪都在六十岁往上,穿着朴素,看样子应该是附近的村民。
终于看到人了,我们都很兴奋,有人就证明附近有村庄。
我问其中那个高个一点的老头,这条路是不是可以通往九顶铁刹山。
老头笑眯眯地说:“可以可以,往前走不远,看到一棵大柳树,过去就是四九村,穿过村子再走七里地,就是九鼎铁刹山了。”
听他这么一说,我们更加兴奋了,赶紧上车,继续赶路。
我看王浩可怜兮兮,心里多少有些不忍。
反正车斗里的鸟屎也冲洗得差不多了,索性跳上去,跟他一起坐。
他脱掉了湿漉漉的上衣和裤子,只剩下一条大花裤衩,挂在车斗的栏杆上,车子一走,迎风摇摆。
那老头没撒谎,走了十几分钟,前面出现一棵柳树。
严格地说,是两棵。
从根部就纠缠在一起,树干来回扭曲,相互缠绕,交织在一起。
树冠却是分开的,一个向左,一半向右。
左面的树冠枯死了,叶子落光,只剩下光秃秃的枝丫。
右面的枝繁叶茂,颜色浓绿,映着身后的太阳,闪闪发光。
这棵树长在路的中间,把路分成两条,我心里纳闷,这村里的人是不是死心眼,修路就不会绕弯么?
张建想都没想,就从左面的路开了进去,果然,眼前出现一个村庄。
村子不大,被一条小路东西贯穿。
小路的南北两侧,都是居民的院子,有大有小,各不相同。
村口有一块巨大的石碑,上面用红色的油漆写着:四九村欢迎您!
村子后面的远处,影影绰绰地看到一座山,很高,一半隐藏在云雾中,看起来颇为神秘。
这应该就是九鼎铁刹山了。
“饿死了,这村里有饭馆么?”
张婷探出头来,朝前面张望。
她这么一说,众人也都觉得饿了。
前面不远的路口,竖着一根高杆,上面挂着几个指路的牌子。
左侧是停车场,右侧是公厕。往前走,就有饭馆和民宿,还有超市。
我们把车停在了停车场,徒步往里走。
这一路精神紧张,看到眼前风景如画,也算是放松了不少。
进了村子,往前走了不远,路边果然有两家饭店,看规模都差不多,门面也都干净整洁。
第一家的门口停着一辆小汽车和一辆马车,马车边站着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他们分别穿着红衣绿裤,颜色夸张,好像是扭秧歌的。
饭店的窗子开着,可以清楚地看到里面人满为患,生意不错。
我们只好去了路对面的那一家。
这一家就冷清多了,屋子里除了我们,只有一桌。
老板态度不好,板着脸,我们刚找了张桌子坐下,他就啪嗒一声,把菜谱扔在了桌子上,不耐烦地说:
“吃啥?”
王浩眉头一皱,仰头说:“你啥态度啊。”
老板用鼻子哼了一声:
“我就这态度,不怕死去对面吃!那边正好缺人补位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