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阵耽搁,二人还是在过了午之后才赶到皇宫的。
不过近来和熙帝政务繁忙,只有皇后与太子夫妇接见他俩。
皇后似乎并没有半分责怪他们来得晚,反而在见到黎清浅到来的身影后松了口气。
笑着上前拉起她的手,仔细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不错不错,阿浅这模样真是好看动人。真是便宜了这个从小就让人不省心的臭小子。”
说完,嗔怪地瞥了沈长昀一眼。
黎清浅恭恭敬敬地行礼,“承蒙皇后娘娘亲自送嫁,清浅不胜荣幸,特进宫来谢恩。”
皇后牵着她的手让她坐下,“说什么谢不谢的。其实自打本宫见到你的第一眼起,就觉得你合本宫眼缘。再者你与怀容投缘,在本宫心里,你同本宫的亲女儿也没什么区别。”
黎清浅脸上只是含着礼貌的笑意,连连道谢。
她心里清楚的,皇后这么说是平易近人,但若她真的这么理所当然地承认了,就是不敬了。
有些事情,还得慢慢来,急不得。
“对了,说到五公主,今儿怎的不见她?臣可是在婚前就听说她与臣妻关系极好呢。”
沈长昀在一旁说着,眼底却带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之色。
姜怀景与太子妃卢韵寒对视了一眼,随后笑了笑道:“还不是昨儿因阿浅大婚,她高兴,多喝了几盅,到现在还没醒呢。”
但事实上,是因为今儿早姜怀容就遣身边的攒玉来告知皇后,说是身子不适,不便出门。
知女莫若母,姜怀容一直以来的心思,皇后也是清楚的。
她好不容易动心一次,竟是喜欢上一个姑娘,还是当朝重臣家的姑娘。
皇后在心中叹了口气,自己这个女儿是她从小溺爱到大的,一向身子也不大好,在得知女儿的心思之后也不知道该如何劝诫,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她扮成七皇子的样子接近黎清浅。
昨儿黎清浅与沈长昀大婚,怀容心中定是不好受,所以皇后也没让人去打扰她,还为她找好了借口。
看着皇后微微垂眸的样子,黎清浅心中也了然。
今儿早姜怀容就让人把那份嫁妆又给她送来了,她好说歹说也没能让人把这些东西收回去,她心中愧疚,也不知该如何面对五公主。
在皇宫中待嫁这段时间,黎清浅没闲着,在与姜怀容周旋的同时,也在暗中搜寻着线索。
最后在出宫看沈长昀的前一天晚上,姜怀容硬是要自己去她房间陪她一块儿睡觉,便是趁姜怀容沐浴时,在她房间找到了她假扮七皇子的证据。
于是一切都说通了,原来五公主之所以会针对沈长昀,是因为……喜欢着自己。
所以除夕宫宴上,她邀请自己过去谈话,也是因为想念着自己。
而她口中的那幅画,也并非七皇子所作,而是她画下的。
七皇子五岁的时候就已经去世了,根本不可能见过比他小四岁的自己,所以她在沈长昀得封世子的那天见到的“七皇子”那般瘦小,是因为那是常年病着的五公主假扮。
黎清浅轻轻转头看向一旁的沈长昀。
他定然也是知道的,才会在后来与“七皇子”翻脸,才会在除夕宫宴时五公主说出那句“金兰之谊”时反应这般大。
但他似乎并没有打算告诉自己真相,若是她没有自己发现这件事,只怕一辈子都要被他蒙在鼓里。
可沈长昀已经是自己的夫君了,夫妻之间,最重要的就是坦诚相待。
他分明早就知道自己因五公主与七皇子的事情烦恼,却从来不与自己说明真相。
黎清浅心中有些无奈,自己也同样无法与他坦白重生的事,他们之间,难道还是无法完全地信任彼此吗?
皇后将二人留下,与她和太子夫妇一同在宫中用了晚膳。
黎清浅与沈长昀坐上回镇国公府的马车时,已经入了夜。
沈长昀发现她的情绪有些不佳,于是关切地问道:“怎么了浅浅?”
黎清浅却扬起小脸冲他一笑,“夫君,我爱你。”
沈长昀微微一愣,不明白她怎么突然说这个,但还是十分开心,“我知道的啊,我也爱你,娘子。”
黎清浅的眸光黯了黯,扑进他的怀中,双臂绕在他精瘦的腰部,“可我觉得我说得还不够。我爱你,我爱你……”
她不断地重复着爱他的话语,沈长昀除了心中感到欢喜,还有一丝疑惑。
浅浅很会爱人,他知道的。
只是她前世好像都是含蓄内敛的,哪会像现在这样直白?
他也知道浅浅是重生而来,性子又岂会一夜之间大转变?
沈长昀快要落在黎清浅腰肢上的手一顿,她以前也会这般热烈地向江凛表达爱意么……
随后那只手还是落在了她的后腰处,细细摩挲着。
那又怎样,浅浅现在爱的是自己,也只能是自己。
回到镇国公府时,镇国公夫人总算是醒了,正在冰雪初融的青云湖边给湖里的鱼儿喂食。
一旁的丫鬟采薇无奈地叹了口气,上前劝道:“夫人,国公爷临出门前才交代了,要看住您。这湖水上的冰不久前才化去,您别一直待在那儿了,当心寒气入体啊。”
镇国公夫人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你怎么就那么听他的呢?再说了,长昀和阿浅不是已经进宫去给陛下和娘娘请安了么,这府里还有谁能管得了我?”
采薇嘟囔道:“每次您都这样,明明身子不好,说了又不听……”
“你叽叽咕咕说些什么呢?”
“没什么。”
黎清浅看了眼一旁一脸黑线的沈长昀,有些好笑又颇感无奈地开口喊道:“婆母。”
镇国公夫人身形一顿,随后缓缓转过身,朝两人尴尬地笑道:“你俩回来了?”
再一看沈长昀没好气地看着自己,连忙把手里的东西塞到采薇手上,一副干坏事被抓包的样子。
“哟,长昀怎么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是不是你皇舅舅训你了?”镇国公夫人一拍胸脯,“别怕,娘这就进宫给你撑腰去。”
沈长昀无奈地叹了口气,上前扶着她往岸边走,“宫门已经下钥了,您现在去干什么?还是少给皇舅舅添麻烦才是。”
镇国公夫人一听这话就连忙把手抽了出来,“你这臭小子,怎么跟娘说话呢。”
说完,拉起黎清浅的手就往正堂走去,“你俩不是要给我敬茶吗?赶紧把这事办了,我就回去睡觉了。”
“又睡?不是说您才醒吗?”黎清浅有些担心。
镇国公夫人耸耸肩,“要是再晚些,你们父亲就要回来了,我才不想面对他呢。”
黎清浅回头不解地看向沈长昀,他也只是冲她轻轻摇摇头。
看来镇国公与夫人关系不怎么好啊。
“儿媳黎清浅,给婆母敬茶。”
镇国公夫人笑着接过她双手奉上的茶,笑着让她坐下。
“我没有女儿,你母亲从前与我关系要好。若是你不介意,大可直接唤我母亲。”
大巍尊重女子意愿,若女子出嫁,可唤丈夫母亲为“婆母”,只唤自己的母亲为“母亲”。
但黎清浅的生母早逝,她也不愿意那般称呼柳氏,于是也没矫情,大大方方地唤镇国公夫人:“母亲。”
镇国公夫人喜欢她,留黎清浅和沈长昀在屋里说了好些话。
直到采薇来报说镇国公回来了,镇国公夫人脸上的笑意一下子沉了下来,随后起身朝内屋走去,“我有些乏了,就先去歇着了。长昀,你跟阿浅回去吧。”
二人朝镇国公夫人行了礼,沈长昀便拉起黎清浅的手,加快脚步往二人的墨竹院走去。
直到回到房间内,关上门,黎清浅才好奇地问沈长昀:“为什么母亲看上去像是十分厌恶国公爷呢?”
沈长昀叹了口气,拉着她在自己身边坐下,随后将事情娓娓道来。
镇国公夫妇与太子夫妇一样,是少年夫妻。
镇国公夫人原是宫中年纪最小的长公主,比太子也大不了几岁。
当今陛下是先帝元后的儿子,当年先帝元后犯下错事,身为太子的和熙帝也被连带着受到先帝的厌恶。
在那个时候,唯有云妃的女儿,也就是如今的长公主会时常到东宫去逗他开心,是和熙帝在登基之前唯一的温暖。
元后杖杀的那个宠妃,原本就是北原送来魅惑先帝的,云妃与元后关系好,便去为她求情。
可受了蛊惑的先帝哪听得了旁的妃子指责那宠妃,一气之下竟厌弃了从前与他真心相爱的云妃,甚至后来及笄的长公主,都被他定给了当时落魄的勋贵,也就是如今的镇国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