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郊小巷里,一处僻静幽雅的宅院内。
江凛正坐在院中凉亭里,面前摆着一个又一个空酒壶,手里拿着还剩半壶酒的壶往嘴里灌。
江阿婶一回来,就看见这副场景,忙上前去,焦急地制止他。
“怎么又在喝酒啊,还喝这么多?当心伤身子!”
江凛摆摆手:“阿婶,你别拦着我,让我借酒消消愁。”
江阿婶叹了口气,道:“是为着凌灵的事吧?”
他的眸子立即笼罩了一层暗色,似乎比这瞧不到头的夜色还悠长。
“官府的人说,他们会把灵灵关到明日清早,明日清早之后,就要把她送出京城,大概是回到白莲镇。只是应该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法回到京城了。”
他没注意,江阿婶的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眼底的喜色呼之欲出。
回不到京城好啊,最好是阿凛在这期间永远断了对那女人的念想。
心中虽然是这么想的,可口中仍旧得安慰江凛:“你也别伤心过头,白莲镇是她的老家,她在那儿生活着,有疼爱她的父母,总要比这京城快活。”
江凛望着已经空了的酒壶,点点头:“是啊,来了京城以后,她似乎永远都在受委屈。”
说到这里时,他的眸光一瞬间变得凛冽。
都是因为黎舒月!
若不是她当初设计陷害自己,他又岂会落了水?后又不得已与她定下婚约。
谁知对方分明只是拿自己当成一个玩物,随便给点银子就能任意把玩。
让灵灵做妾已经是委屈了她,黎舒月竟连这都不允许,连自己与灵灵能够光明正大在一处的唯一希望都要抹去!
等着瞧吧,自己定要在三月春闱里大放异彩,等来日飞黄腾达之后,第一件事就是休了黎舒月!
“行了行了,你也别太忧虑,也不一定全是坏事。你瞧,这是什么?”
江阿婶拿出那包银两,往江凛面前一摆。
江凛掂量了一下,随后有些惊讶道:“十两?是黎舒月给你的?”
说起这个,江阿婶心中就是一股气。
今日去了她们母女俩的院子,先是被那黎家主母狠狠羞辱了一番,随后劝着黎舒月,嘴皮子都要磨破了,那黎舒月也不知道给自己点什么赏赐。
“她哪有这么好心?若不是今日我去劝她,估计都准备与你退婚了。这是她那姐姐,黎三姑娘给的。”
三姑娘?
江凛恍然想起来,灵灵之前是再三跟自己嘱咐,一定要远离那三姑娘,对方对他有心思。
他当时还不信,三姑娘不是已经有了沈世子,怎的还会喜欢自己呢?
没想到如今当真属实,三姑娘心里喜欢的其实并不是沈世子,而是……他?
而之前为了灵灵与自己发生的口角争纷,也都是因为心悦自己而嫉恨灵灵?
江凛忽觉得心中柳暗花明又一村。
那黎三姑娘可要比黎舒月好多了,不仅是家中嫡长女,而且貌若天仙,最重要的是听闻她外祖家未没落的时候,也是显赫至极。
怎么看都比黎舒月好出不少。
江凛甚至已经开始幻想下月成亲那天,自己迎娶的不是黎舒月,而是黎清浅。
而江阿婶则是冷哼一声,“是她给的,不仅给了银子,还给了我好一顿奚落。”
“奚落?”江凛眉头紧皱,黎清浅不是喜欢自己么,又怎么会对阿婶冷嘲热讽?
江阿婶的眼神又狠厉了几分,语气也有些阴阳怪气。
“她说,她那四妹妹,是家里最小的孩子,全家的宝贝。让咱们有点眼力见,别欺负了她去!”
江凛有些沉思,依照昨晚的表现,这两姐妹不像是表面上那番相亲相爱啊。
这定然是三姑娘的掩饰之辞,她定然是也自知不能把对自己的情愫摆到明面上来,所以才这般遮掩。
江凛轻蔑一笑,果然人不可貌相。
之前还以为这个三姑娘有多清冷高傲呢,结果私底下竟然是这般孟浪,有了沈世子还对自己念念不忘的。
他拿着那钱袋子就要往外走。
江阿婶不解地拦着他:“这么晚了,你去哪儿?”
“我去把这些银子拿给灵灵,她一路回去也要费不少银子。”
江阿婶就像在看一个傻子一样看着他,“你是读书读傻了?这些银子都是我准备给你留着的!”
“可是现在灵灵很需要这笔银子,我……”不能坐视不理啊。
“可是你好好想想,你和她谁更需要这笔银子?”江阿婶恨铁不成钢,“你要读书,京城难道不比白莲镇花销多?更不要说如今黎家还要你还宅子、还银两。”
如今宅子里就他们二人,宅院里的下人们自他今日回来后,就送回黎府了。
按照他的意思,这三日内,一日还奴仆,二日还宅院,三日还银钱。
可这三样,只有第一样是他如今还得起的。
在京城无论是住在哪一处,都是要耗费不少银子的。
其实黎舒月从回京之后就一直想法子给江凛送钱,仔细算算,林林总总得有个百来两银子。
这十两银子,简直就是杯水车薪。
见他执拗,不肯将钱袋子放下,江阿婶捂住心口:“我这病也是个拖累人的。我知道我年纪大了,阿凛嫌弃我了,这样吧,明日我与凌灵一同回白莲镇,再也不上京来打扰你的好日子了。”
江凛一听,忙不迭地扶着江阿婶坐下。
“阿婶,我不是那个意思。您将我抚养长大,在我心里已经与我亲娘一般无二了,岂会嫌弃您?”
他想了想,又道:“这样吧,我就送二两银子过去,至少能让灵灵平安回到白莲镇。剩下的钱,先解决咱们的住宿问题。至于还黎家的钱……我再慢慢想想办法吧。”
江阿婶这才松缓了神色,脸上挂着欣慰的笑意,点点头。
江凛这边却犯了难:要怎么才能还上黎家这些钱呢?
对了,黎三姑娘不是心悦自己么,只要自己明日去找她说说情,她那么大方,估计就免了这些银钱了。
“阿嚏、阿嚏。”黎清浅平白无故地打了两个喷嚏。
谁在背后骂她?
竟然还骂得这么脏。
太子妃关心道:“怎么了,是这屋里太冷,让你着凉了吗?要不我让人来把地龙烧得更旺些?”
黎清浅脸红着摆摆手,“没事,是我失礼,让韵寒姐姐见笑了。”
太子妃把面前的牛乳糕往她面前推了推,笑着打趣:“长昀表弟跟着我家殿下去见陛下了,特意吩咐我好好照顾你。你这要是在我这儿生了病,他还不得跟我翻脸?”
引得黎清浅也不好意思地笑出来,“姐姐放心,有我在,他不敢跟你翻脸。”
闻到八卦味道的太子妃笑得更欢了,“哟,还挺御夫有术的。之前听五……七弟说起过你,说你虽然时常同长昀表弟在一处,但似乎也不怎么乐意搭理他。”
回想起自己年幼时与沈长昀待在一处,那个时候也不知道自己对他到底是什么心思,只是觉得与他待在一处时总是更快活些。
但她那会儿谨小慎微习惯了,不会随意将自己的心思坦露,所以倒显得对沈长昀有些冷淡。
“以前是有一点,但自我回京之后,他便对我十分好,这样相处着相处着,也就能直面自己内心了。”黎清浅的脸颊更加红。
太子妃看着她害羞的神情,意有所指道:“这才是好事呢,起码你知道了自己夫君是个什么德行。要是婚后发现自己是被算计的,难免心生怨怼。”
“姐姐是说……太子殿下?”黎清浅好奇地问。
太子妃则是有些不自然地扭过头去,并不打算回答她这个问题。
黎清浅对于太子夫妇的恩怨情仇更加好奇了。
根据前世的记忆,太子对太子妃那可是视若珍宝一般地爱护,他爱她,满京城都知道。
怎么现在看来,太子妃似乎对太子颇有怨气呢?
八卦之余,黎清浅也不得不提起一件重要的事。
“太子妃,臣女有一事相求。还有不到半月我就要嫁给长昀了,以后还请七皇子不要再念叨我了。”
这是她自除夕宫宴以来,短短半月就听见两回七皇子提起自己。
而她这段时间一直都感到沈长昀有些不安,虽然不知他的不安从何而来,但她愿意尽自己所能安抚好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