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黎清浅唱大戏

寻梅宴上发生的事,黎清浅一回到黎府就如实告知了黎正康。

此事还是得由他这个做父亲的亲自去一趟,把人给捞出来,于是带着礼便上门给人家赔不是,这事也就算是私了了。

只是当黎正康带着黎舒月回来后,面色阴翳地直接关了黎舒月禁闭,要一直到柳氏回来之后才许放出来。

云衣把这事一说给黎清浅听完,黎清浅便带着小厨房里早就煨好的梨汤去了黎正康的书房。

只见黎正康正坐在案牍边,一只手揉着发胀的太阳穴,见到她来时,难免有些厌烦:“你来做什么?”

黎清浅微微勾了勾嘴角,将梨汤盛给他。

“冬日里气候干燥,女儿特地给父亲做了梨汤来润润嗓子,父亲喝一些吧。”

黎正康一勺一勺舀着梨汤,却并没有要喝的意思。

他依稀记得,从前冬日里,这是谁最喜欢每日雷打不动地给他送梨汤来,从未间断过?

“你来找为父,究竟要说些什么?”

“到底是瞒不住父亲的,”黎清浅笑着说,“我曾听祖母身边的刘嬷嬷说起过,母亲生前与父亲的感情并不差,每年冬日里都会给父亲送来梨汤。”

“母亲生前”几个字,显然是没把柳氏当母亲的。看着她那张与那人相似的脸,黎正康有些出神。

可他却不愿顺着黎清浅的话头走,而是说起了另一件事,“兵部尚书孟大人,为父可有同你提起过?”

黎清浅也不着急,点点头,“是雁容姐姐的父亲。”

“那你觉得,孟大人的千金与你大哥,是否般配?”黎正康的眼神探究着什么。

黎清浅则是睁着迷茫的双眼问道:“婚姻大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阿浅一个闺阁女子,怎可在背后胡乱非议大哥的婚事?”

黎正康嘴边挂着笑意,面上似乎并没有愠怒之色,只是抬手间便把那碗梨汤打翻在地,“你也知道你只是一个闺阁女子?”

黎清浅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态度转变吓得一闭眼,不过好在低头一看时,梨汤并没有洒在衣裙上,她才松了口气。

早有准备似的从食盒中重新拿出一个瓷碗,又给盛了一碗端到他面前。

稳住,别气,自己今日是来要母亲生前被贪墨的嫁妆的,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翻脸。

“你如今本事真是大啊,竟敢将自己的妹妹直接扣留在定安侯府?”

黎清浅的笑容藏着一股若有似无的寒意,“父亲既是刚从定安侯府回来,想必阿凝也将事情的原委告知了父亲?”

黎正康冷哼一声,将头别了过去。

“女儿知道,父亲是在气女儿先斩后奏的做法,在父亲眼里,这样做和之前舒月违抗父亲的命令有何区别?只是父亲,”她的眸光愈发冷冽,“若是堂堂左相家出了一个杀人犯女儿,整座黎府的脸面还要不要?我也是为了咱们黎家做打算,才趁着宋家和孟家都还没发作时抢先选择私了。”

“你少在这儿惺惺作态!你那点小心思,为父这些日子都清清楚楚地看在眼里,若是没有为父给你撑腰,单是算计嫡母被送出府这件事,就够你那点名声扫地了!”

黎正康坐稳朝堂已经十几年了,视权如命,在朝堂之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在家里也不容许有人挑衅他的权威。

黎清浅此次虽给黎舒月兜住了底,避免几家闹到朝堂上去不好看,却也犯了黎正康心头的大忌。

她叹了口气,可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她正找不到突破口要回娘亲的嫁妆呢。

黎正康看着她垂下眸去的神情,脸上笼上一层阴云,“你可知,舒月回来的路上,都跟为父说了些什么?”

黎清浅垂着的眼眸间飞快地闪过一瞬得意,果然按照自己预想的开始发展。

黎舒月在自己手里吃了亏,却又找不到报复的理由,于是把一月前的那件事告诉给黎正康,再添油加醋一番,把所有错误都推给是她黎清浅挑拨离间的结果。

“哼,”她冷笑一声,心中并不为黎舒月的告密而愤怒,“想也知道,是之前她怒气冲冲地去找她那未婚夫婿捉奸,女儿跟着去了那件事。”

黎正康一愣,什么捉奸?舒月不是说,是阿浅故意挑拨,让那江家郎误会、离间了他俩吗?

“那既是他俩自己的事,你又何必插手?”黎正康的脸上这才浮现出怒意,“我一再跟你强调,你是要嫁去镇国公府的,如此不体面的事你也干得出来?这是要自毁前程啊,你是疯了吗?”

“我没疯!”

黎清浅坐着,身形并不因为黎正康的斥责而有丝毫的晃动,不知怎的,他似乎又看见了黎清浅之前身上那股不输于皇后娘娘的威仪。

“我清醒得很,”她眼眶红红道,声音有些微弱的颤抖,“若说这件事,本身也是那吃软饭的江家郎的错,可舒月这番作为,显然是丢了一个丞相千金该有的气度。我虽为她的行为感到羞恼,却也应该像一个姐姐一样去保护自己的妹妹啊。”

黎正康有些微怔,他以为黎清浅是要去看黎舒月的笑话,却并不知自己的女儿是这样想的,难道是自己从前把她想得太坏了?

是啊,那人留下的孩子,又怎会是性情凉薄之人?他有些沉默。

在他没注意的角落,黎清浅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她煞有介事地抹了把本就不存在的眼泪,声音哽咽道:“阿浅此前那些作为,原本是想好好教导妹妹,让她明白任性妄为是要付出代价的。可这些年女儿并没有在她身边与她共同长大,如何直接开口?”

“原本想着这些日子对她好些,妹妹她自会明白。只是没想到,舒月如今胆大妄为,竟连尚书府的千金都敢谋害,甚至还要把这坏名头栽倒定安侯府头上。如此不光彩之举,女儿实在寒心。”

黎正康眉头一皱,当年她被送去乡下这件事,柳氏母女可是主谋,她竟然也毫不怨恨?

黎清浅知道,一味表现得太过仁慈,也会引起对方的疑心。

于是看向窗外,一副被伤透了心的可怜模样,“还请父亲恕罪,今日之事以后,阿浅绝不再理会舒月,全交给父亲母亲与祖母教导。以后无论她是好是坏,女儿绝不再关心!”

黎正康心中虽说有些动容,但还是有点琢磨不透她,她今日该不会就是来找自己说这事的吧?

虽然根据黎清浅前段时间的表现,她这番话有些不可信,但黎正康却被她这种一点小事都要来请示自己的行为打动了。

对嘛,这才是自己的女儿应该有的表现啊!

想了想,她在寻梅宴上的先斩后奏也就显得没那么冒犯了,若是黎舒月的行为传了出去,对他也没什么好处。

若是闹到圣上跟前去,自己这官位也别想做得那般稳固了。

于是摆摆手,“罢了,你原本也就比她大一岁,有些事情你若管不住她,那以后无论她做下什么错事,都与你无关。”

黎清浅收回看向窗外的眼神,又将梨汤往他面前推了推,有意无意地说道:“母亲去世那年,女儿并不记事,只是母女连心,这段日子,总是能梦见她。还向女儿嘱咐了一些关于父亲的话。”

黎正康接过勺子尝了一口,“她说什么了?”

“父亲可要听母亲的原话?”

“嗯,说来听听。”

黎清浅清了清嗓子,“母亲说,正郎今日可疲惫?如今天寒地冻的,可要仔细着自己的身子。”

她说完,黎正康捏着勺子的手直接僵在半空,双眸即刻掉下两行清泪,随后抬起头看向黎清浅,声音沙哑道:“她,真是这么说的?没再说别的,譬如怨恨之言?”

“母亲乃父亲原配正妻,为何会怨恨父亲?”黎清浅点点头,“父亲怎么了,是有哪里不适吗?”

黎正康没有回答她,而是垂下眸去喃喃自语道:“她为何不来我梦里,亲口告诉我?”

双方沉默了许久,才见黎正康抬起头,擦去眼角的泪水,说道:“你母亲定是思念你许久。这样吧,她生前本就有许多嫁妆被充入了公中账,你可拨了去,给你自己添妆。至于文玩字画什么的,为父会将其中九成还给你,至于剩下的一成,你就当给为父留个念想吧。”